或者說王生並非是將局勢看得明明白白,而是將皇帝的的帝王之術看得明明白白。

皇帝司馬遹的治國之術,王生心裡是非常明白的。

總結起來,就是兩個字。

平衡!

只要朝中的人勢力平衡了,那麼他們就會互相攻伐,而他作為皇帝,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他可以享受更多的東西,卻不用擔心下面的人算計他。

以這個思路去揣測皇帝僅此早朝的做法,就非常明白了。

首先,張弘不是一個合格的棋子,所以他要除掉張弘。

其次,不讓王生去做主帥,也是因為王生還有用,若是去做了南徵軍的主帥,便會因為功高震主的原因,到時候他便不能在用廣元侯,而是要除之而後快了。

最後,讓王敦去囚送張弘,更是有皇帝的深意在裡面。

皇帝司馬遹豈是不知道張弘在益州現在已經是有了氣候,讓王敦這個琅琊王氏的人,與張弘有舊怨的人前去囚送張弘,一個不注意,王敦的性命恐怕都是要交代到益州去了。

然而...

王敦將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代到益州,或許正是皇帝想要看到的。

皇帝自覺自己活不了多少年了,便需要開始佈局。

現在朝堂之中,誰的勢力最大?

琅琊王氏!

既然是你琅琊王氏的勢力最大,那麼,皇帝便要削弱你的實力。

讓琅琊王氏後起之秀王敦死在益州,明顯就是一個借刀殺人,讓自己不沾血的陽謀。

王敦死了,琅琊王氏自然就被削弱了。

畢竟世家要培養出一個有威望,有資歷的子弟出來,需要耗費無數的資源與時間的。

你琅琊王氏不是有四龍嗎?

那麼這四條龍,皇帝司馬遹恐怕都要一一的前去針對!

而且...

只要手腕用得好,在削弱琅琊王氏的同時,皇帝還能達成他的目標。

在做了兩年多的皇帝之後,皇帝的這一手制衡之術,玩得已經是非常流暢了。

正當王生覆盤今日早朝的內容的事情,大內官卻是在王生身後喚住了他。

“君侯,陛下有請。”

王生愣了一下,旋即點頭。

“有勞大內官了。”

王生眉頭微皺,思索著,皇帝這次召見他,所為何事?

入了太極殿偏殿,王生便聞到一股濃重的中藥草的味道,殿外有太監熬藥,燻香爐中的煙霧,裡面似乎也帶著一些藥草的味道。

作為龍椅上的皇帝司馬遹,比之幾日前,氣色已經是好了不少,但身形依然瘦削,偶爾也會咳嗽兩聲,顯然,要想恢復原來的狀態,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了。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年。”

“起來吧。”

皇帝將王生虛扶起來。谷

“今日召見你過來,一是因為屯田之事,二是益州之事,三是秦雍之地的事情。”

好傢伙...

這三件事,可都是大事啊!

“陛下若有索知,臣定然竭盡腦汁為陛下言明其中利弊。”

“好!”

皇帝咳嗽一聲,問道:“今年屯田事務,朕不打算再從其他州郡擴種了,就按照原來的規模去屯田即可,去歲是因為遭了大水,所以收成不好看,今年屯田,效果應當不錯罷?”

王生幾日前上書要擴種屯田,不想皇帝居然駁回了,王生心中稍微詫異。

這出外屯田,可是王生金蟬脫殼,離開雒陽這灘渾水的契機,若是失去了這個機會,豈不是要在雒陽伴君如伴虎?

“陛下,益州戰事,將雒陽糧倉糧食耗費了七成以上,若今年明年不擴種屯田,恐怕難以填滿雒陽糧倉,加之如今豫州各州郡人口凋零,百姓人數不足以耕種土地,若陛下不去屯田,土地一來荒廢,二來會被豪強世家所奪去,於國於民,皆是不利,故臣私以為應當擴種屯田。”

“你的意思,朕明白,但擴種屯田,需要有威望的人前去,朕不想將你浪費在屯田事宜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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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這番話,算是鎖死了王生之後的說辭了。

好傢伙!

看來用屯田這個藉口離開雒陽是不可能的了。

“如此的話,臣下可以不去屯田,但屯田之事卻是不能荒廢,茂王在朝中威望不差,不若讓茂王前去主持屯田事宜。”

皇帝司馬遹搖了搖頭,說道:“茂王朕也要用他,不若你推舉你手下的人前去主持屯田就好了,屯田事宜,朕全權交由你手了,朕現在想要問一下你,益州的事情,你如何看?如何治理益州?”

現在的益州成了爛攤子了。

皇帝自然是要治理的。

不然冒出第二個成漢出來,那如何使得?

“陛下是要徹底治理益州,還是只是要穩住益州?”

皇帝的眉頭微皺。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

“自然是有區別的,要想徹底治理益州,需要派遣大軍剷除益州山匪,派刺史安定益州人心,這需要大量的人力財力,更需要有幾年的時間,才能將張弘掠城的影響力消弭乾淨。”

實際上,要想將掠城的影響消弭乾淨,恐怕幾年也是做不到的。

“那穩住益州,又是什麼?”

這種耗費大量人力物力,且需要時間的方案,首先被皇帝排除在外。

王生也不意外,繼續說道:“穩住益州,便是派遣得力干將,鎮守益州了。”

這個得力干將,還得是信得過的人才行。

皇帝司馬遹輕輕點頭,再問道:“河間王在秦雍之地勢力甚大,在長安甚至修建了皇宮,他的不臣之心,域內人盡皆知,愛卿以為,要如何處置河間王?”

這是要對河間王下手了?

“河間王都督秦雍軍事,且盤踞秦雍多年,已經是樹大根深,要想處置河間王,有兩個辦法,一個辦法是將河間王哄騙到雒陽,囚禁了河間王,秦雍之地便由陛下做主了,另外一個辦法,則是發兵,讓河間王不敢與陛下為敵,囚送至雒陽,河間王的事情,自然也就解決了。”

王生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然而...益州戰事尚未止息,便要開啟討伐河間王的戰爭,可是太著急了一些?”

皇帝冷哼一聲,說道:“若是交到別人手上,朕自然不放心,但這次征討河間王的主帥,朕讓你去做!”

王生聽到皇帝這句話,心中頓時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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