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容華宮外。

趙王司馬倫面色陰沉,在殿門外等候了許久,才聽到吱吖一聲,這殿門開啟的聲音。

看著出來的小宮女,趙王冷哼一聲,問道:“羊美人不來見本王?”

“大王,美人她身體抱恙,恐怕是不能出來了,美人也說了,大王雖然是陛下長輩,但宮裡面,也是有宮裡面的規矩的,大王好自為之。”

好自為之。

呵呵。

司馬倫的眼神已經是變得陰冷起來了。

“好一個好自為之!”

司馬倫冷哼一聲,再說道:“非常好。”

“到底是翅膀硬了,以為自己能飛了,呵呵,但別以為自己的翅膀真的硬了,即便你是在天際翱翔的大雁,脖子上,也是有本王的韁繩的,你去與你的主人去說,本王的耐性是有限的,我可以給她時間,但是明日,若是明日不給本王答覆,便別怪本王無情了,哼!”

說完,司馬倫直接揮袖離去。

那宮女被趙王司馬倫一番訓斥,一副戚戚然的表情,顯然是被這個司馬倫給嚇到了。

趙王是何許人物,這是宮裡面的人也是知道的。

小宮女眼眶通紅,但是對趙王,自然也是不敢有怨言的,便是委屈,也是只得往肚子裡面咽。

回到容華宮,宮女將宮門一關,轉頭,卻是發現羊獻容便是站在她身後。

“宮主,趙王已經走了。”

羊獻容輕輕點頭,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我知道。”

“我...宮主...”

看著這宮女欲言又止,加之滿臉委屈的模樣,羊獻容如何不知道她的想法。

“放心,我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你也不必為我擔心。”

看著羊獻容的模樣,宮女重重點頭。

在宮裡面,羊獻容雖然是受到皇帝的寵愛,但是在另外一方面,也是受到宮中諸多妃嬪的敵視。

其中蔣貴人就尤為明顯了。

你得到了皇帝的寵愛,自然是從其他人身上分過去的,那些被分走寵愛的人,如何不會懷恨心中?

皇帝的寵愛是寵愛,但羊獻容在宮中,也是小心謹慎的。

原本以為宮裡面的那些人就已經夠煩擾了,現在又多了一個趙王。

以宮主這樣嬌弱的身子,如何扛得住?

“那奴婢下去了。”

羊獻容點了點頭,但想了一下,羊獻容還是將她喚住了。

“你去與大內官說一聲,就算我病了,陛下若是想要留宿,就去其宮妃那裡去。”

病了?

宮女臉上露出疑惑不解之色,問道:“可是,可是宮主並沒有生病啊!”

羊獻容打趣一聲,說道:“便是沒有生病,難道不能生病嗎,去吧。”

“諾。”

像是宮主這樣的人物,能在宮中如此多宮妃中得到皇帝的寵愛,自然也不是簡單的人物。

自己就是一個宮女,想那麼多作甚?

重新將宮門開啟,宮女便去太極殿找大內官了。

讓人將宮門關閉,羊獻容便回內房去了。

希望這個廣元侯說得辦法,是真的有用。

到現在,羊獻容也知道,她是不相信廣元侯,也是得相信廣元侯了。

好像除了相信廣元侯,她是沒有第二個選擇的。

可惡!

一想到廣元侯,羊獻容就渾身不舒服。

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被這個男人操縱,可真是不甘心。

但即便是不甘心,羊獻容也得接受現實,從這方面來說,她也是一個很務實的人。

....

從皇宮中回到趙王府,司馬倫的臉色很是沉鬱。

一到趙王府,司馬倫便是將孫秀給召見過來了。

而孫秀看到司馬倫臉上的表情,也知道是宮裡面的事情,並非順暢。

“大王。”

“俊忠,坐。”

孫秀微微頷首,跪坐在客位上,坐姿也是非常端正的。

司馬倫讓下人去將自己的五石散器具拿了過來。

從宮中受了氣,司馬倫自然是要用五石散來排解心中鬱氣了。

他回到王府,已經是換好了一身寬衣博帶,袒胸露乳倒也顯得豪放。

將自己珍藏的五石散配成散液,呈鎏金之狀,便是大名鼎鼎的鎏金散。

將玉碗中的散液服食,司馬倫暢快淋漓的發出一聲呻吟,接著,整個人,像是放在蒸籠一般,皮膚很快便是變得紅潤起來了。

甚至有水霧,在司馬倫身上升起。

當真是飄飄然如羽化登仙,這模樣,確實是有道教的那個味道了。

舒爽是舒爽,但隨著藥力發作,鎏金散的衝勁也上來了,好在家中有美酒佳釀,取一樽飲之,酒力與藥力相抵,人的身體仿若煉丹爐一般,這一冷一熱,忽冷忽熱,當真是讓司馬倫舒服得直接叫了起來。

在司馬倫的視角,他現在是飛昇仙境,即將成仙。

但是在孫秀眼中,趙王則是狀若痴狂,說白了,就是一個瘋子的模樣。

趙王信奉道教,對於服散可以羽化登仙,也是非常相信的。

對於服散,尋常人只是為了舒爽,為了精神,為了強身健體,但是趙王,則是為了修仙。

孫秀雖然也信奉道教,但對於服散可以羽化登仙這一點,是不太相信的。

他也很少服散。

待藥力緩過之後,司馬倫緩緩坐正,眼睛睜開的時間,也是非常的清明與銳利。

五石散也有這個效果,便是提升人的精神,這一點,恐怕與後世的吸菸,有異曲同工之妙。

“那賤人,以為得到陛下的寵愛,便可以肆意妄為,哼,當真是天真到了極點...”

司馬倫將他在皇宮的遭遇說了一遍。

聽完司馬倫的話,孫秀臉上也沒有驚訝之色。

道理也很簡單。

是個人,都是會反抗的。

你趙王要做的事情,完全是為自己著想,沒有給宮裡面的那位羊美人想啊!

她雖然是有把柄在你手上,但你要她做的事情,其實與害她,也沒有多少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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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秀斟酌了一下,這才說道:“大王,羊美人得到陛下寵愛,自視甚高,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大王的事情,雖然著急,但如此一步到位,太快了,反而可能會誤了大事,不如循序漸進,源遠流長,若做此事,對宮中的那個羊美人來說,是順手而為的事情,她豈會不做?”

孫秀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司馬倫卻是冷哼一聲。

“當初若是沒有本王,那羊獻容還入不了宮,更不會得到陛下寵愛,現在非但不懂得感恩,反而將我試做仇敵一般,實在可恨,俊忠說我做得太過了,本王又沒有要她做什麼過分的事情,不過是在陛下多說幾句話而已。”

“這枕邊風,對她來說,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現在卻與本王推諉,分明是不想為本王做事。”

“那崔廓也說了,這羊獻容的性子是外柔內剛的,大王若是逼急了,恐怕事與願違,不如大王後退一步,那羊獻容也是識時務的人,大王既然後退了,她自然也是明白大王的意思的。”

“哼!”

司馬倫冷哼一聲。

他對這個羊獻容,可是非常不滿意的。

明明只是一個棋子,卻沒有作為棋子的自覺。

還以為真的可以與本王作對?

這不是在做夢嗎?

你手上的把柄可都是在本王手上呢。

孫秀看著司馬倫的模樣,輕輕嘆了一口氣。

司馬倫以為自己對羊獻容是有恩的,卻不知道,這羊獻容是否願意入宮呢?

榮華富貴,雖然是很多人的追求,但不一定是所有人的追求。

而且入宮,對於一個女子來說,並非是一個好的選擇。

在宮裡面,能夠善終的人,實在是少了一些。

相比較而言,嫁給門當戶對的人,反而是最好的。

當然...

孫秀也知道,他的這番話即便是說出來,趙王也是不置可否的。

跟了司馬倫這麼久,孫秀早就摸清了司馬倫心裡面的想法了。

要說服司馬倫改變主意,很難。

除非是他自己把這件事想通了。

兩人沉默了許久,最後趙王還是率先開口了。

“罷了罷了。”

司馬倫像是自己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便再給那個羊獻容一個機會罷。”

明日,明日若是這個羊獻容還不識相,那她的存在,也沒有用處了,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心中怒氣鬱結,這鎏金散已經是發散不了了,加上這服散之後,身體的某個部位已經是有反應了,司馬倫對著孫秀說道:“這次的事情,便說到這裡了。”

“諾。”

孫秀起身,對著司馬倫行了一禮。

司馬倫則是沒有與孫秀做什麼虛禮,而是快步入了內院。

接下來,便是一段少兒不宜的畫面了。

....

次日清晨。

春雨如絲、如霧、如煙、如潮。透著這縷縷蠶絲,世界的萬物如同淡淡、濛濛的寫意畫,忽隱忽現。

當然,這副春雨圖,在趙王心中,便又是另外一幅模樣了。

春日的雨,讓整個世界都變得溼漉漉的,這管道上行走這,也是搖搖晃晃的,身上的錦衣,因為過於奢華寬大的原因,從出府的時候,便是沾染到了這晚春的雨水。

司馬倫很不喜歡下雨,就像他不喜歡羊獻容一般。

因為這個女人,自己幾次三番的入宮,已經是讓他煩悶到了極點。

皇宮,是他最嚮往的地方,也是他現在最不想來的地方。

到了皇宮,就是要拜見皇帝,雖然不用下跪,但是這低人一等的感覺,從這皇宮的每一寸地,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都是能夠清楚感受到的。

而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司馬倫很不喜歡。

見了皇帝之後,司馬倫便到內宮之中,先是去顯陽殿拜見皇后,送上禮物,再不經意的‘路過’容華宮。

趙王的出現,馬上便激起了容華宮宮女的反應。

那個小宮女一如之前那般怯懦的走過來,說道:“大王,我家宮主病了。”

病了?

司馬倫冷哼一聲。

“你替我傳一句話,她若是覺得本王逼得太過了,一切都是有商量的餘地的。”

“這...”

“還不去?”司馬倫瞪了那個小宮女一眼,後者就像是吃蘿蔔的小白兔被大灰狼突然襲擊了一般,逃一般的到了容華宮中。

“宮主,趙王又來了,還要奴婢給他傳話。”

容華宮中,梳妝檯前,羊獻容給自己做一些打扮。

她此時穿著一件略嫌簡單的素白色的長錦衣,用深棕色的絲線在衣料上繡出了奇巧遒勁的枝幹,桃紅色的絲線繡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從裙襬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根玄紫色的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外披一件淺紫色的敞口紗衣,一舉一動皆引得紗衣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繫著一塊翡翠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氣。

另外,她手上帶著一個乳白色的玉鐲子,一頭長的出奇的頭髮用紫色和白色相間的絲帶綰出了一個略有些繁雜的髮式,確實沒有辜負這頭漂亮的出奇的頭髮,頭髮上抹了些玫瑰的香精,散發出一股迷人的香味,發髫上插著一跟翡翠製成的玉簪子,別出心裁的做成了帶葉青竹的模樣,真讓人以為她帶了枝青竹在頭上,額前薄而長的劉海整齊嚴謹。

用碳黑色描上了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白皙細膩,嫵媚迷人的丹鳳眼在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施以粉色的胭脂讓皮膚顯得?白裡透紅,唇上單單的抹上淺紅色的唇紅,整張臉顯得特別漂亮。

當然,在盛世容顏之下,幾許病態的蒼白,卻也是掩飾不了的。

“趙王要你說什麼?”

將碳筆放下,羊獻容輕輕問道。

便是同為女子,小宮女也是被羊獻容的美貌所吸引。

“趙王,啊,趙王要奴婢說宮主若是覺得他逼迫夠了,這事情也是可以商量的。”

商量?

羊獻容輕輕搖頭。

再如何商量下去,她都是趙王手上的棋子,而趙王這個人,這幾日相處下來,羊獻容也知道了對方根本沒把她當做是人來看的。

相比較與趙王,廣元侯在這方面,態度就要好上不少了。

“你去與他說,我病了,不能去見他。”

不見?

“只是...”

只是得罪了趙王,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不見便是不見了。”

“諾,奴婢明白了。”

從容華宮出來,小宮女顫顫巍巍的與趙王說了羊獻容的話。

不見?

居然敢不見!

這是看不起本王?

好膽!

當真是好膽。

羊獻容的輕視,讓原本就怒氣衝衝的趙王,怒氣值直接加了一萬。

直接就是暴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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