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將軍府外,羊玄之苦苦等候。

吱吖一聲,門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黑衣管事。

“貴人,我家主人如今身體抱恙,不便見客,我看你還是之後再來罷。”

身體抱恙,不便見客?

他是哪門子的客人。

他可是平南將軍的女婿啊!

“再替我去問問,這可不是小事。”

管事臉上的眉頭都擠成菊花狀了。

“實在是我老主人不見客,你還是不要為難奴婢了。”

這送客之意,已經是很明顯了。

便是自己的岳丈,在這個時候,也是不願意見他一面,幫他一下。

這孫秀是自家岳丈的同族,或許,早已經是何趙王說好的了。

羊玄之臉上露出悽苦之色。

這..

這世道哪有這樣的事情啊!

羊玄之一路失魂落魄的回到車輦之中,馬車緩緩開動,但羊玄之心卻如亂麻一般。

趙王要他女兒入宮,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說是富貴,但是皇宮之中的事情,誰知道?

與皇權的事情沾染上了一點邊,都不會是好事情。

這趙王,完全是想要利用他的女兒,在陛下前面安插眼睛。

若真入了宮...

若是出了什麼事情,死的不僅僅是他的這個女兒,羊家,恐怕都會被牽連其中。

該如何做呢!

該如何做呢?

此時的羊玄之,想得簡直是腦袋都要炸掉了。

.......

新的一日。

天氣晴朗。

王生一如往日的到太極殿當差。

太極殿巍峨矗立,也一如往日。

入殿,太極殿中,華恆居然也矗立當場。

“陛下。”

王生入殿,對著司馬遹重重的行了一禮。

多日過去,司馬遹嘔血之後的虛弱時間也過去了。

現在的司馬遹,面色紅潤,看起來精神氣色十分不錯。

“嗯。”

司馬遹輕輕點頭,也沒有做其他的指示。

“這採秀之事,如何了?”

華恆臉上帶著諛笑之色,說道:“採秀之事,臣已經督促在辦的,這天下有姿色的美人,定然給陛下收羅過來。”

一聽,王生眉頭微皺,但也不好說什麼話。

這採秀之事,確實是皇帝的特權。

俗話說皇帝後宮佳麗三千,司馬遹後宮不過幾個人,確實是不夠的,適時增添,那更是必須的事情了。

再者說,皇帝的婚姻,也並非只是簡單的婚姻,更有政治的因素在裡面。

娶臣子之女,那便可以讓臣子更加賣命效力。

而臣子也能依傍著皇帝的威勢,平步青雲。

這是雙贏的事情。

“這過程,你可要把控好,莫要讓奸細混進來了。”

享受美人是要享受的,但是裡面要是混進來了刺客,把小命給丟了,那就是貽笑大方的事情了。

“臣定然不會讓身家不白的人進入宮中,況且,皇后也可以為陛下把把關的。”

司馬遹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但很快又鬆開了。

說起來,皇帝近日來也很少去顯陽殿的。

這並非說皇帝一直待在太極殿。

皇帝待在太極殿的時間也縮短了不少。

或許不能說是縮短不少,是很少待在太極殿了。

在朝堂上的諸事不順,讓皇帝逐漸厭惡起處理朝事來了。

皇帝登基之後,做了很多事情,但沒有一件事是遂他心願的。

與其整日窩在太極殿,不如多待在後宮,多蒐羅一些美人過來,反正太極殿中,有廣元侯在,便是有變故,也能夠及時懸崖勒馬。

他不是要治國嗎?

那朕便給他一個機會。

看他能不能將國家變得如他所說一般。

換句話說,司馬遹放權了。

這當然是對王生的信任。

但帝王的信任,有時候也並不靠譜的。

因為太極殿中,司馬遹又塞了幾個人進來。

一個是王衍,一個是梁王,哦不,現在應該說是燕王司馬彤了。

這三個人中,一個是世家,主要就是琅琊王氏的力量,另外一個則是宗親的勢力。

王生這一支,更多的,算是皇帝的力量。

也就是說,王生可以算作是皇帝的代言人。

三權分立,權力制衡。

司馬遹非是傻子,現在他覺得自己親力親為不行,所以將事情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而他身居高位,一邊享受做皇帝的樂趣的同時,一邊還可以治國。

而且其中最妙的是,即便是下面的人做錯了什麼事情,天下人也怪罪不到他的頭上去。

要怪,只會怪這太極殿中的三個人。

三人組成的權利中心,算是縮小版的內閣了。

因為王衍是尚書臺的尚書令,燕王司馬彤是中書省的中書監。

職權,說實話是沒有多少變化的,要說最大的變化,那自然是其中的王生了。

只是憑廣元侯的爵位,加之散騎常侍的殊榮,便可以參與到國家大事的治理。

王衍與燕王可是不服氣的。

“尋常姿色的女子,給皇后掌掌眼也就行了,至於那些姿色絕美的,便直接送入宮來罷。”

華恆愣了一下,連忙答道:“諾。”

華恆緩緩走下去,司馬遹若有其事的看了王生一眼,問道:“聽說你府上有一個美人,名喚綠珠,可是?”

難怪方才皇帝要說姿色絕美的女子不用給皇后掌眼,原來有這一層原因的。

“臣府邸上,確有這位美姬。”

皇帝輕輕點頭。

“美人配英雄,很是合適,只是可不要冷落了我司馬家的公主。”

王生連忙跪伏下去。

“臣立即便將綠珠送入宮中。”

“哈哈哈。”

司馬遹大笑兩聲,說道:“朕雖然自詡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也絕非是搶奪他人所好之人,朕是與你說,皇后的話,你要聽,但更要聽朕的話。”

司馬遹說出這句話來,王生就全明白了

原來王生還以為司馬遹是覬覦綠珠的美色,現在看來完全不是。

若皇帝覬覦綠珠的美色,王生當然是會將綠珠送入宮裡來的。

王生自然是愛美之人,也絕對不是那種控制不了下半身的人。

美人,這個世上有很多,但是自己的小命,卻只有這麼一條。

孰輕孰重,王生還是明白的。

況且,若是將綠珠送入宮中,興許,自己在宮中,在皇帝身邊,也有了眼睛,有什麼機要訊息,或者皇帝對事對人的態度,他也能立馬知曉。

何樂而不為呢?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皇帝與皇后之間出了問題了。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琅琊王氏的權勢,太大了。

比之宗王,還要勝幾分。

從龍之功,琅琊王氏闔族晉升,朝堂的顯要位置上,有一小半都是琅琊王氏的人,另外有一大半,都是親近琅琊王氏的人。

皇帝是一個很現實的人。

當原本的屠龍者變成巨龍的時候,他的態度也發生了一點變化。

琅琊王氏的權勢太大了。

這一點不好。

這樣,他若是撒手不管,做一個享樂皇帝,那豈不是連命都沒有了?

他司馬家如何成事的,他司馬遹心中當然是有底的。

是故。

琅琊王氏的權勢不能太大。

朝堂上的氣焰,他暫時是壓不住了,也沒有必要壓。

現在他的支持者中,便是琅琊王氏的勢力最大。

在自己沒有其他根基的情況下,打擊自己的支持者,司馬遹沒有這麼笨。

但朝堂上不打擊,宮裡面,皇后便不能過的太舒服了。

若宮內宮外他琅琊王氏都權勢滔天,那如何得了?

這也是司馬遹採秀的原因。

宮裡面,蔣美人雖然有心計,但畢竟出身低,要想與皇后抗衡。

遠遠不夠。

只有採秀,得更多女子進來,或許有制得住皇后的人。

當然。

享受,也是司馬遹的主要目的之一。

既然做了皇帝,那這天下的美人,自然都是他的了。

若不享受,豈不是白費了自己的這個位置?

“臣明白了。”

王生頓首再拜。

司馬遹輕輕搖頭,對著王生說道:“起來罷。”

王生緩緩起身。

“若是無事,朕也便回寢宮了。”

“臣下有一事。”

這皇帝要是走了,這得是一天都見不到了,在這個時候,還是把話說明了一些比較好。

“何事,你說。”

“陛下之前罷免了半朝的官員,朝堂各部都是官員缺缺,人手不足,便是尋常政令,之前一日做好的事情,到現在,也要兩三日,長此以往下去,恐怕有些官員的身子受不住。”

司馬遹馬上明白了王生話中的意思。

“你是朕的心腹,這種事情,你不必藏著掖著,可直接說來。”

王生輕輕點頭,說道:“那臣下便也就明說了,臣下一人在太極殿中,資歷淺薄,出身卑賤,獨有陛下信任,是遠不夠的,燕王資歷深,年紀長,又是宗親,若是政令有不和的意見,臣下絕對拗不過他。尚書令王公出身琅琊王氏,如今琅琊王氏在朝中勢力身後,尋常政令便就罷了,若是升遷若是官職貶謫調任的政令,臣下即便是覺得其中不妥,恐怕也是沒用的,再者說,即便是臣下欲推廣曲轅犁,若是手下無可用之人,也是徒勞無功。”

說了這麼多話,王生最終目的是向皇帝反應:你不是要權力制衡嗎?

但在太極殿裡面的三駕馬車裡面,我王生的這輛馬車可是缺了拉車的馬啊!

沒有拉車的馬,如何和對面宗王豪車與世家豪車匹敵?

總結一句話,王生就是要人。

“便是你要人,朕手上也沒有人給你用。”

這是實話。

皇帝手上便是原來太子宮的人,都撒下去了,現在更沒有給王生使喚的人了。

“陛下何不招賢?”

“招賢?”

司馬遹愣了一下。

“若是各地有合品之人,自然會送入洛陽,招賢為何?”

“所謂合品之人,大多世家之人,臣出身貧賤,世家高門之人,恐怕也不服臣下,何不招攬些寒門子弟,如石公一般,他們出身貧賤,身後無所依,所能依仗的,唯陛下耳,何不為之?”

司馬遹眼睛一亮。

確實是一個好主意。

“只是,寒門之人,當有大才?”

說完這句話,司馬遹頓時覺得不妥,馬上解釋道:“廣元侯是大才,朕是知曉的,但廣元侯你乃是異數,而天下如你這般的異族,又真有?”

便是司馬遹,對寒門也是有一定的偏見的。

這個時代,大多是崇尚門第出身的,也不能怪司馬遹。

“或許有之,況且,臣下不過是要幾個打下手的而已,並非需要大才。”

司馬遹輕輕點頭。

“只是他們未定品的話,也難如朝堂。”

九品官人法是選才制度,既然有這一套制度在裡面,便是要遵守的。

在制度之外選人,豈不是無視九品官人法?

此事一出,恐怕全天下的士子皆是沸騰。

朝堂上的位置就那麼幾個,尋常人按照這個遊戲規則,好不容易爬上來,結果遇到指令碼開掛的。

他們心中自然不忿。

王生的事情,便已經遭到了不少士子的碎語了。

只不過王生從龍之功,這種功勞加身,再加上皇帝的信任,因此碎語,也只能是碎語,大聲不了。

但若是王生搞出了另外一套選人制度。

這碎聲,絕對震耳欲聾!

“臣明白,如今天下紛亂,朝廷儲存的糧食亦是不多,臣下不需要有朝堂上的人,只需要有下面的人,陛下何不重啟典農中郎將?”

天下缺糧,那就種出來啊!

現在皇帝對地方的掌控不夠,那麼就派人掌控地方。

至於要在朝堂上安插人手,便是王生想,但是皇帝也絕對不會答應的。

王生可是司馬遹眼中的孤臣,怎麼會讓王生成為權臣。

“若是重置典農中郎將,也並非不可,只是,恐怕有些困難。”

困難當然是有的。

原來的典農中郎將,典農校尉都變成了太守,至於屬官,皆成縣令。

現在天下可挑選不出沒有主官的土地了。

況且,屯田令之所以成為歷史,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屯田是帶有公共性質的,屯田的勞動成果除了按比例分給屯田民之外,其餘都歸國家所有。

在曹魏早期,人少地多,這種狀況可以維繫,達官貴人不用和屯田爭地皮,地多了也沒人種。

但是到曹魏後期,人口不斷恢復,地主豪族再次強大,他們想要更多的土地,最簡單、划算的辦法,自然是去侵佔公共的屯田。

《三國志高堂隆傳》說,何晏等“共分割洛陽、野王典農部桑田數百傾及壞湯沐邑以為產業”。

《晉書王恂傳》也有記載,曹魏當權者為了籠絡人心,“給公卿以下租牛客戶(屯田戶)數各有差”,實際上就是把公共的屯田私分給了達官貴人。

屯田再多,也架不住挖牆腳的碩鼠更多,達官貴人都想從屯田中分一杯羹,屯田制度自然搖搖欲墜。

屯田制度的分成比例,大致如下:如果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六四分,政府拿大頭;如果不使用官牛,政府和屯田民五五分,雙方平分。這樣的分成比例,其實是比較嚴重的高盤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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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東漢的大多數時候,施行的是“三十稅一”的政策,農民只要上交收成的3.3%。曹魏對普通農戶的稅收制度是,每畝收租四升,每戶每年再繳納兩匹絹、二斤棉。

《晉書食貨志》記載,東晉的稅率是“十分之一”,攤入土地中,每畝地納稅三升米。按此推算,曹魏普通農戶的稅率(每畝地納稅四升米)大概是收成的13.3%。屯田制度要分掉屯田戶50%-60%的收成,顯然是一種高盤剝的分成比例。

相比之下,屯田民的負擔是很重的。

曹魏初年,在遍地戰亂、人吃人的情況下,老百姓為了生計,接受屯田制度不失為一種“好”選擇。

但到曹魏末年,日子比較安穩的情況下,繼續接受高盤剝的屯田制度,很多屯田民就不願意了。

《三國志趙儼傳》記載,“屯田客呂並自稱將軍,聚黨據陳倉”。

《三國志袁渙傳》記載,“是時新募民開屯田,民不樂,多逃亡”,當時曹操把屯田從強制改為自願,情況才有所扭轉。

可見,在曹魏初年,也只有條件特別差的人家才願意接受屯田的高盤剝。

屯田民不願意幹,達官貴人又想挖牆腳,樹倒眾人推,屯田制度自然很難長久。

充其量,屯田制度只能算是一種戰時應急的過渡性政策。

但王生,並非是真的恢復屯田令,他只是要些地方,搞出成效,一面可以為國家提供糧草,另外一方面,可以做曲轅犁與化肥的推廣,也就是試驗田。

讓天下人看到化肥與曲轅犁的好處,這兩樣的東西,才能推廣出去,才能產生更多的生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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