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召見,王生很快便到皇帝司馬遹面前了。

“陛下。”

王生在深宮之中,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入偏殿之後,王生看到司馬遹鐵青的臉色,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馬泰,終究還是薨逝了。

那麼,皇帝現在會如何做呢?

王生心中也有些不確定。

“你來了。”

王生到來,司馬遹的臉色變得正常了一些。

“不想廣元侯當真是一語中的,這司馬泰,當真是被你說死了。”

額...

這話說得,搞的我是烏鴉嘴一樣的了。

王生心中腹誹。

“臣不過是說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想高密王殿下居然真的薨逝了,這個,臣,有罪...”

王生連忙跪伏下去。

不過還沒等王生跪下去,司馬遹臉上就露出不耐煩之色了。

“朕何有怪罪你的意思,起來罷。”

王生將彎下去的腿重新伸直。

“此事真被你說重了,接下來,朕要如何做?”

王生挑了挑眉,看了司馬遹的表情,這才開始說話。

“臣先前已經和陛下說了,一味的拖延,並不是辦法。”

司馬遹臉色陰沉。

“朕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司馬泰乃是朝中重臣。

在宗王之中地位算是最高的那幾個了。

他薨逝了,自然會造成不小的動盪。

尤其現在高密王司馬泰的屍體並不在洛陽,若是在洛陽,司馬遹也可以直接在洛陽給司馬泰舉辦葬禮了。

“既然無法阻礙諸王歸國,何不換一個思維,若是陛下專心國事,效仿漢之文景,亦無不可,況且,諸王歸國,對陛下而言也並非是一個壞消息,諸王既然要歸國,陛下大可改封這些王侯,給他們選一處清淨的封國,陛下有命,尋常王侯豈敢違抗?”

“另外,再挑選陛下心腹宗王,分別都督各州軍事,首要的,便是許縣,鄴城兩地,最是要挑選陛下信得過的宗王過去,其次便是關中之地,河間王陛下若是換不了,可以給雍州加一個刺史,選德高望重的王侯居之,做監察之用,如此一來,天下短期之內,必不會亂。”

“而陛下勵精圖治,大晉國富民安,那更不會亂了,彼時陛下已經登位經年,手下有人可用,朝堂無一不從,天下富足,百姓歸心,如此,諸王何足道哉?”

王生在給皇帝畫一張美好畫卷。

若是操作的好,這種局面是可以形成的。

雖然這個時代世家門閥的時代。

但是世家也想要過好日子的。

好的政策下去,世家消弭了其中五成,那還是有五成作用的。

天下雖無大亂,但災難頻發,人口缺缺,在這個時候,休養生息才是王道。

王生這句話說完,司馬遹沉默良久。

“只是,這終究不是治本之道。”

這如何不是治本之道?

恐怕在皇帝心中,只有將諸王全部消滅了,將心中的威脅全部剷除了,才算是治本之道罷。

但...

敵人永遠不會消失的。

除掉了一個,可能又會出現第二個。

而這第二個,很有可能比第一個敵人更加強大。

以此類推,皇朝崩塌。

“況且,朕並沒有如此多信得過的宗王,便是信得過,他們的能力,亦是堪憂。”

“這便是要看陛下思量了。”

宗王之中,有能力的不少。

司馬越,司馬穎,司馬睿,才德都尚可。

“朕知道了。”

司馬遹擺了擺手,似乎有些累了。

他臉上的不悅之色參雜著許多其他的情緒。

無奈,憤怒,不甘,失意...

或許都有。

在初登寶座之前,司馬遹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將頭上的一座大山掀翻,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

但是現在即便是將頭上的那座大山掀翻了,他還是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有枷鎖。

有好幾條枷鎖將他手腳捆住了,讓他不能肆意動彈。

這枷鎖十分堅固,便他是皇帝,也斬之不動。

無力感,從這位皇帝心中升起。

王生緩緩從太極殿偏殿出來,也只能輕輕嘆出一口氣了。

王生給司馬遹的,是最好的方法。

作為皇帝,便是要建設這個國家,不然,便不是一個好皇帝。

心腹大患自然有之。

但不急。

齊王死了,天下諸王都知道皇帝要削藩,他們害怕,他們憤怒。

但是除了害怕,憤怒之外,他們又能做什麼呢?

扯出大旗,反了?

沒有人敢做這個出頭鳥。

況且,皇帝並沒有做什麼過失之事。

即便是齊王的事情,也被掩蓋下去了。

皇帝安安穩穩,這個天下依然是他的,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但是...

真的會如此嗎?

王生也不敢肯定。

首先,皇帝可能並不會將這口氣咽下去。

其次,齊王的死充滿著蹊蹺。

有這兩點在,王生這懸著的心,是不敢放下去的。

......

高密王司馬泰薨逝,在洛陽掀起不小的風暴,而皇帝最後終於是沒有違抗大勢,允了諸王離洛的請求,並且,不允許沒有特許的諸王留在洛陽。

東海王,琅琊王,也得離洛。

一時間,是哀嚎滿洛陽。

想要離洛的有不少人,但是留洛的人更多。

但皇帝是不會讓這些人留在洛陽的。

他心煩了。

既然你們要離開,就全部離開好了。

除了諸王離洛的訊息,還有改封的詔書。

譬如燕王改封梁王。

梁王改封燕王。

新野王改封章武王。

章武王改封新野王。

....

一列下去,改封了十餘位。

歷年朝堂都有改封諸王的操作,但是像今年一下子改了十餘位宗王封地的操作,還是頭一遭。

這激起的波濤自然不小。

尤其是像燕王,新野王這些。

但這些不滿的人心中即便是不滿,也不敢將這些情緒發洩出來。

這是皇帝的正規操作,他們並不能說什麼。

宗王來的快,也去得快。

很快,諾大的洛陽,因為天下宗王的離去,變得安靜了不少。

原來的洛陽闊少,也終於敢抬起頭來禍害良家婦女了。

而宗王的離去,也代表著新的一年翻開新章。

王生現在雖然不是在臺省重地,但太極殿比中書省與尚書臺權勢輕不到哪去。

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像是王安石變法這樣的。

王生不會去做,也做不出來。

但是一些細小的,卻影響深遠的事情,卻是可以做的。

諸王離洛,金谷園卻來了兩撥客人。

首先來的是陸機陸雲兄弟。

陸機陸雲之前跟著王生西征,是取得了一些軍功的,之後也在朝堂上取得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後來給齊王給坑了。

齊王死跪之後,就真的死了。

而陸機陸雲被司馬遹記在本本上,自然是丟了官位,如今賦閒在家。

賦閒在家,陸機自然是不甘的,因此便來尋王生。

王生乃是廣元侯,如今在太極殿當差,便是徵虜將軍張泓的事情,他都能夠幾句話說定,更不用說他身上的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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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著這樣的想法,陸機陸雲很快見到了王生。

“士衡兄,是哪陣風,將你吹來了?”

“君侯。”

見到王生,陸機心中哪敢有絲毫的輕視,連忙大禮待之。

“多日未見君侯,今日見君侯有空,特來拜會。”

“請。”

王生對著陸機比了一個請的手勢,早有侍女將桌塌準備好了。

美食酒液,無一不足。

陸機也沒有與王生客氣,與陸雲一道坐下去了。

“士衡兄聽說賦閒在家了?”

陸機到此,王生自然是知道他來的目的的。

無非就是想要做些事情,不甘心賦閒罷了。

“哎~”

陸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當日我原本只是去賺賺名聲的,現在名聲是賺到了,但卻是招徠陛下厭惡,這職官也是丟了,嗚呼哀哉。”

王生輕輕點頭,說道:“士衡兄的事情,在下也知曉一些,士衡兄為名節,在下也很是欽佩。”

陸機現在臉上只有苦笑之色。

“實不相瞞,在下現在前來拜見君侯,便是希望君侯能夠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我等並無衝撞陛下之意。”

王生眉頭微皺。

“只是陛下如今正在氣頭上,況且當日之事與齊王之死有關,恐怕...”

現在並非是好時機,諸王的事情,可是讓皇帝這些日子的心情都不如何好的,這是第一個。

而且陸機的事情涉及到齊王,這一點,是王生也愛莫能助的。

至於張泓的事情能解決,是因為最後查證張泓真的與齊王無關,而陸機當日是在太極殿前死跪的。

便是張泓,如今都不受陛下待見,更不要說是陸機了。

“君侯盡心便是了,我亦是不強求。”

陸機輕輕嘆了一口氣。

實在不行,他也只能會吳縣老家了。

再與陸機寒蟬幾句,後兩者便告辭了。

王生目送兩人離去,心中無喜無悲。

陸機是人中龍鳳,只是他不會歸附自己,所以,幫也是白幫。

否則,王生多說幾句話,軟磨硬泡,給陸機恢復官職還是做得到的。

王生輕輕搖頭。

第二個來拜訪王生的,是劉聰。

劉聰去歲見過王生一次,之後繼續遊歷司隸了。

只是因為西征的原因,加之戰亂,他並沒有能到雍梁之地,便又在司隸盤桓。

再度回洛陽的時候,便想再見王生。

只是當日的布衣寒門,現在已經是權勢滔天的人物了。

劉聰模樣一如往常。

但強健身子,黝黑的皮膚上,卻有一雙黑亮的眼睛。

這眼睛裡面有光,看起來劉聰這次遊歷,是收穫頗豐的。

“劉聰,拜見君侯。”

王生輕輕擺手。

“你前面來時是你我相稱,如今亦是可以。”

王生話雖如此,但劉聰眼中卻是不敢有輕視之色。

廣元侯的名聲,便是他在司隸遊歷,也是如雷貫耳的。

“遊歷多日,在下便要離開洛陽了,再次遊洛,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了。”

“劉兄為何如此著急離洛?”

劉聰也不掩飾,說道:“一是洛陽,在下也是走了個遍,再走,恐怕也沒有什麼收穫了,再者說,家中有急事,得早些回去。”

王生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若有所思。

“這倒是可惜了,洛陽春香秋冬,還有春日你沒有體驗過呢。”

劉聰臉上也是露出可惜之色。

“也只得是日後再來了。”

劉聰來見他,當真只是為了告別,沒有其他的事情。

將劉聰送出府邸,王生眼中光芒閃爍。

說起來,這劉淵劉聰,在原來的歷史上也是漢趙皇帝。

現在歷史變了,他們又會如何做呢?

有急事...

莫非是鄴城有變?

王生輕輕搖頭,將這些想法暫時放下去。

他現在可沒有太多時間想這些事情。

他有很多正事要做。

便是沒有正事,作陪廣平公主,再與囡囡嬉戲,便是耗費王生一整日休沐的時間了。

越是高位,越是繁忙。

這是好事,也可以說是一種壞事。

.......

時間匆匆而過。

轉眼,已經是春分了。

春分,是“二十四節氣”之第四個節氣。

“春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

一個“分”字道出了晝夜、寒暑的界限。

春風日,有休沐。

王生與眾女在金谷園闊野上遊玩。

金谷園寬廣,王生雖然是走過,但認認真真的逛一遍,卻是沒有的。

春風日好放風箏,也就是紙鳶。

各式紙鳶在天上飛舞。

王生則是幫著囡囡放風箏。

這個時候的風箏雖然好看,但動靜不大,王生在囡囡的紙鳶上面加了一個竹管,竹管透過呼呼的風聲,發出嗚嗚的聲音,可是將小蘿莉神氣到了。

玩了有一會兒,有小廝前來通報。

“主君,貴人來了。”

“哦!”

王生連忙轉頭,這個貴人,指的當然是廣平公主司馬驤了。

廣平公主著了一身深蘭色織錦的長裙,裙裾上繡著潔白的點點梅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將那不堪一握的纖纖楚腰束住。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臉上薄施粉黛,顯得極為清秀。

如此模樣,很是讓王生眼前一亮。

“驤兒今日好生好看。”

司馬驤喜羞低頭,但目光卻是看向綠珠紅袖等人的,看到全場她穿的最好看,這才在心裡緩緩吐出一口氣。

她來金谷園,可不想被別人搶了風光。

“王郎。”

“我給你也準備了一個紙鳶。”

王生連忙從箱子裡拿出一個青色紙鳶。

“驤兒很喜歡。”

“試一試。”

“嗯。”

王生與廣平公主放風箏,馬上冷落了囡囡,後者嘴角一扁,繼而眼珠微轉,像是想到了什麼主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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