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秀在下首,輕輕點頭,不過他的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來的。

“大王,你畢竟是站在陛下這一邊的,若是動作搞得太大了,豈不是這些日子的心思都白費了?”

聽到孫秀這句話,趙王卻是冷哼一聲,說道:“陛下哪裡是真心待我,若他真心待我,便不會將茂王成都王與我一道了,再者說,陛下削藩之意如金石一般堅定,即便我再真心對待陛下,我之下場也好不到哪去的。”

孫秀眼睛閃了閃。

“只是大王如此做,陛下遲早也是看得到的,若陛下真的將齊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下一個,恐怕便是大王你了。”

趙王卻是冷哼一聲。

“本王是何人?宣帝子嗣,便是再給皇帝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拿我如何,即便是齊王事敗了,至多,我便歸我的趙國去了罷。”

“恐怕沒有這樣的好事。”

孫秀對著司馬倫行了一禮,緩緩說道:“如今的陛下非是賈后,賈后忌憚宗室力量,是故對大王存有忌憚,做法也是拉攏為主,而陛下原本就是我司馬家的人,且有年輕氣盛,年富力強,大王若是真惹得陛下生氣了,指不定陛下便做出什麼要不得的事情出來。”

孫秀這句話,果然是將趙王給鎮住了。

“但齊王與陛下之間,我總得佔個位置。”

“陛下可看到東海王,平原王,琅琊王豫章王等他們有什麼動作?”

司馬倫撇了撇嘴,說道:“此幾者不過平平無奇之輩也,何能與本王相提並論?”

孫秀卻不以為然。

“且不說東海王在宗室,在天下之中都是美名遠播的,更有親弟茂王在陛下身側侍奉,便說平原王,也有宗正一職,位高而權重,且受陛下信任而不會進入齊王與陛下爭鬥的漩渦之中,就連大王一向看不起的琅琊王,豫章王也是修養名聲,雖然此時不顯,但卻積蓄實力,若是陛下贏了,他們便做恭敬王侯,若是陛下輸了,他們還能與齊王爭一爭,但大王有什麼?”

孫秀深吸一口氣,再說道:“大王若是身陷其中,不僅陛下那邊不討好,齊王自然也是忌憚你的,如何會信任你?若是長此以往,不管是陛下贏了,還是齊王贏了,對大王來說,都不會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他們現如今僵持的時候,對大王是最為有利的。”

司馬倫聽著孫秀的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按俊忠的話來說,本王現在豈不是無路可走了?”

“自是不是,只是大王最好什麼事情都不做,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可是本王已經參與了,現在難道有退後的機會?”

“這便看大王的取捨了。”孫秀深深的看著司馬倫。

“取捨?”趙王臉上有疑惑之色。

“便是取捨。”

“在得失之間取捨。”

“如何取捨?”

趙王趕緊問道。

“譬如說今日之後,便不再參與其中事情,這便是舍。至於取,便是在陛下與齊王之間取,大王要腳踏兩條船,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司馬倫沉默。

“那俊忠以為本王應該將寶壓在何處?”

孫秀一笑,只是吐出兩個字。

“勝者。”

..........

皇宮之中波濤起伏,而在洛陽北郊一處偏僻卻很是安靜的莊園之中,有一個四角如鳥飛一般的亭子。

亭子裡面有兩個人。

一個老人,還有一個中年人。

老人臉上爬滿了皺紋,全身裹著厚實棉衣,在如此酷寒的冬日,總有一種讓人覺得他熬不過這個冬天的感覺。

每一個冬天,都能帶走許多生命。

這個時代的冬日,沒那麼容易熬過去。

在老人前面,有一個身穿青色裘衣的中年人,他披了黑色披肩,整個人看起來被衣物包裹得很嚴實。

在兩人之間,則是有一盆燒得正旺的火盆。

此時兩雙手正對著這盆散發著熱氣的火盆。

“岳丈,你走了之後,這天下局勢,是越來越亂了。”

面前的老人不是別人,正是原來的司空張華。

在告老之後,張華沒有急著回範陽老家,而是留在洛陽,至於藉口則是要為先帝守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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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原因自然不是這個的。

張華雖然走了,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並沒有消去多少。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皇帝能夠拿出來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原本太子宮是為太子提供人才的,但是很可惜,因為賈后的原因,皇帝棄用了一大半太子宮的人,這也使得皇帝在朝堂上的影響力有限。

張華在朝堂經營多年,影響力不可能就因為他告老了就消退的。

就譬如他面前的女婿卞粹,如今是尚書右丞,若是論官爵,是第六等,但若是論權勢,則是一等一的。

尚書臺的事情,都是國家大事,尚書右丞,管的自然也是國家大事。

“有陛下在,亂不了的。”

張華半眯著眼。

這一個月不見,原本枯槁的老人,現在便更加消瘦了,而且有了一種風燭殘年的味道在裡面。

“昨夜常山王等六位藩王縱馬司馬門,齊王又要進京,陛下如今年歲尚欠,對朝局的掌控,恐怕都不如岳丈...”

卞粹話還沒說完,便被張華揮手止住了。

“慎言。”

說完他睜開眼睛,給火盆添了兩塊炭火。

“我已經是一個乞骸骨的人了,告老之軀,苟活不了多久了,倒是你們。”

張華輕輕嘆了一口氣,而卞粹連忙站了起來。

“如今朝堂局勢不顯,齊王畢竟有聲名在,且有上代齊王的遺產,朝堂之中,不少人恐怕已經是站在齊王那邊的了。”

張華閉口不語。

卞粹見張華不說話,繼續說道:“若是我等沒有靠山,加之陛下不信任,遲早都是身家不保的,岳丈何以教我?”

張華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為今能夠依靠的,當然只有陛下了,齊王雖然有些能耐,但如今大統已定,不是他能翻得起風浪的。”

“只是陛下不信我等,”

“也是。”

張華臉上也顯出幾許落寞。

“因為我的原因,陛下不可能信你們的,或許等我百年之後,才有可能。”

“岳丈何以說此等喪氣話。”

張華輕輕搖頭。

“若是不想依附陛下,可依附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如何會待我等人。”

“實在不行的話...”

張華斟酌再三,這才說道:“或許你們可以去找廣元侯。”

廣元侯?

卞粹愣了一下。

“只是廣元侯出身低賤,年紀尚輕,閱歷也淺,恐怕...”

張華擺了擺手,道:“我只是建議而已,況且,廣元侯要不要你們,還得另說。”

“那便沒有其他的辦法嗎?”

“先靜觀其變罷,另外,別時常到我這處來了,我已經是一個遠離朝堂的人了。”

說罷,張華沉沉睡去,當場打起呼嚕聲。

卞粹知道,自家的岳丈,是要送客了。

哎~

他心裡嘆了一口氣,只好對張華行了一禮,緩緩後退。

“那小婿告退了。”

直到卞粹離去之後,張華才睜開眼睛。

局勢局勢。

豈是他能說得清的?

至於廣元侯...

恐怕現在,他看的比誰都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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