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秋宮中。

賈南風身穿絳色襦裙,頭上舒了一個盤雲髻,端坐在長秋宮主位上,倒還是有一些皇后的風範。

在賈南風身側,站著太醫令程據,身前十米外,站著一個中年文士還有一個官袍男子,官袍男子是賈謐,這個中年文士則是當朝光祿大夫賈模。

也是洛陽賈氏最有治國之才的人了。

大夫為皇帝近臣,分為中大夫、太中大夫、諫大夫,無固定員數,亦無固定職務,依皇帝詔命行事。

漢武帝太初元年改中大夫為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為掌議論之官,大夫中以光祿大夫最顯要。

西漢後期,九卿等高官多由光祿大夫升遷上來。

賈模此時是光祿大夫,只是為了積累一些資歷,為了成為九卿乃至於三公打好基礎罷了。

“皇后近日在宮中可否有些放肆了一些?”

賈模是賈南風的族兄,他說話向來很衝,直來直去,況且,這些日子來,賈南風的所作所為,是徹底激怒了他。

賈模是賈充族子,卻是洛陽賈氏中少有的忠君為國者。

在賈充活著的時候,賈模便是賈充的智囊團,在賈充死後,賈南風干政,賈模也一心為賈南風出謀劃策。

晉書有言:“是時賈后既豫朝政,欲委信親黨,拜模散騎常侍,二日擢為侍中。模乃盡心匡弼,推張華、裴顗同心輔政。數年之中,朝野寧靜,模之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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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護晉廷安穩,賈模有巨大的功勞。

而讓賈模憤怒,自然也是有發生些事情出來的。

這幾日,賈南風不僅不過問國事,甚至連惠帝寢宮也一次未去。

整日在長秋宮中,不是在與面首研究房中之術,便是聽那什麼廣平公主的笑話。

堂堂皇后,你說干政便干政罷,干政到一半便撒手不管,這算什麼事情?

還有太子宮的那位,雖然是日日來長秋宮請安,但正是如此,才讓賈模心裡更加不安。

太子為人,賈模也知道一些,他與賈謐也多有交談,自然知道太子宮屬官的德行。

毫不客氣的說,太子宮與長秋宮,從一開始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在這個時候,太子前來請安,你便覺得太子毫無威脅?、

這不是天真嗎?

這不是傻嗎?

最讓賈模痛心疾首的事,趙王司馬倫也時時來長秋宮討好賈南風。

這趙王司馬倫是怎樣的人,天下人都知道了,為何唯獨你不知道呢?

賈南風眉頭微皺,若是尋常人這般訓斥她,那人的人頭,早就落地了,但這個人不是尋常人。

他是賈模。

不管對她,還是對她父親,亦或者是對洛陽賈氏,賈模都有功勞。

是故,殺當然是不能殺的。

但是不能殺,不代表著賈南風也會容忍賈模的傲慢與無禮。

“紫金光祿大夫可知此地何地?”

賈模愣了一下,說道:“此地是長秋宮。”

“那本宮又是何人?”

“皇后自然是當今的皇后。”

“那你又是何人?”

賈模依稀知道了賈南風的意思。

他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了。

“賈模,自然是臣子。”

賈南風冷哼一聲,鳳眉皺成一個川字。

“你也知曉你是臣子,本宮是皇后,但你這個臣子,卻是狂言訓斥本宮這個當朝皇后,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我原以為你賈模是一個君子,詩書禮儀,樣樣精通,怎連區區尊卑禮儀都不知呢?”

“你...”

賈模臉色鐵青,偏偏他在這個時候還說不出任何一句反駁的話來。

賈南風說的話句句在理。

“姑母,族伯性子便是如此,你也得多擔待一些才是。”

賈謐滿臉帶笑的走了上來,表面上賈謐是在和稀泥,實際上是看熱鬧不嫌麻煩。

賈南風本來就在氣頭上,賈謐現在給賈模說好話還行,但是說這樣的一句好話,恐怕就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了。

賈南風自詡是皇后,母儀天下之人,為何還需要擔待別人?為何還需要容忍別人?

即便這個人是她的族兄,也不能讓她容忍與擔待!

“光祿大夫,你若是覺得本宮怠慢了你,你大可請辭,本宮也不是缺你不可,我洛陽賈氏的俊才,可不止你一個。”

呼~

賈模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都在不住的顫抖。

“忠言逆耳,讒言順耳,誰忠誰奸,這不是一目瞭然的事情嗎?”

賈模說完這句話,賈謐馬上就不開心了。

什麼叫誰忠誰奸,一目瞭然。

這是在說他是奸臣?

“光祿大夫,慎言。”

感受到賈謐有些陰毒的眼神,賈模有些索然無味的搖了搖頭。

權力,果然是可以腐蝕一個人的心志的。

不管這個人之前是怎樣的。

但是只要接觸到權力,他的步伐便停不下來。

在賈謐為掌權之前,他可不會這般處心積慮的要趕他走。

兩人甚至是朋友。

現在賈謐要將他趕走,只是不想分享出手上的權力而已。

人啊!

賈模再搖頭。

“今日如此,那臣便告退了。”

賈模有些依依不捨的看了這長秋宮的景象,有些步路蹣跚的走了出去。

殿中,太醫令程據面色稍微有些不忍。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作為旁觀者的程據,當然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功臣,誰才是最有用的那個人。

他有一種想要站出來說話的衝動。

不過...

這只是一個很不成熟的念頭罷了。

他不過區區面首,且不說他的話有多少分量,便是他的話分量再大,在這個時候,他也不敢多言一句。

賈謐,可真是會殺人的啊!

賈模上一步剛走,下一步,便有內監彎腰低頭,小碎步快走上前,最後跪在長秋宮階上。

“啟稟皇后,殿外趙王求見。”

趙王司馬倫?

賈南風倒是愣了一下。

尋常時間,司馬倫倒是很少來見她的。

便是巴結,也是送禮的多。

今日居然是直接上門了。

賈南風面色不變。

“宣。”

宮階上,內監起身,轉頭對著宮門吼道:“宣。”

尖利的聲音傳到殿外的一個內監耳中,他大聲吼道:“宣。”

經過了三輪接力,最後賈南風要見司馬倫的訊息,才堪堪傳到長秋宮外的司馬倫耳中。

“內官,我可以進去了罷?”

趙王面色帶笑,在他身後,孫秀快步給這宮門內官遞上一塊金餅。

後者當即眉開眼笑起來。

“大王請,大王快快請進!”

……

深夜,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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