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發誓,做夢,我今日便要殺了你這寒素。”

感覺到左手傳上來的刺痛感,郭彰痛苦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哦?”

王生卻是輕輕笑了起來。

“看來君侯的癔症還沒好,如此的話,那我便更不敢將劍放下來了,若是我將劍放下來,指不定你會做出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來,殺我王生事小,若是將在場的諸位尊長殺害了,那便不是在下想要看到的情況了。”

不僅是陸機陸雲,便是潘岳左思眉頭也忍不住揚了揚,臉上露出十分精彩的顏色出來。

這傢伙...

臉皮還真是夠厚的。

至於石崇,此時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一方面,他最想要的便是郭彰將王生一劍梟首了。

今日這小子不僅將歐陽建氣得吐血,更是狠狠的折辱了他石崇,若是讓此人安安穩穩的出去了,他石崇的臉往哪裡放?

這是其一,另一方面,王生得罪了郭彰,若是這件事得不到好的處理,他雖然是不怕郭彰的,但卻是忌憚郭彰背後的賈謐與賈南風。

王生雖然可惡,雖然將歐陽建氣得半死,但與他,其實是沒什麼關係的。

這是歐陽建的事情,不是他石崇的事情。

但是...

郭彰要是在金谷園有什麼三長兩短,那就是他石崇的事情了。

“君侯,郎君,不如你們兩人都退後一步,冠軍侯也不需要用先祖發誓,便以他的操守發誓,而郎君也可以將劍先放下來,如何?”

陸機在這個時候決定做和事佬。

“不!本侯為何要發誓,此等賤民,傷我了,如今更是以劍抵在本侯脖頸之上,想要我放過他?不可能!”

王生聽到這句話,也是果斷搖頭。

“士衡兄你聽聽,這是人話嗎?若是我將劍放下去了,小子豈有活路?若是等冠軍侯癔症起來了,恐怕士衡兄也難逃一死啊!”

我信你個邪。

陸機猛翻白眼。

“但也不能就此僵持下去罷?”

王生點了點頭,說道:“當然不能就此僵持下去了,只需冠軍侯發誓便好。”

“要我發誓,不可能!”

郭彰見到眾人為他說話,加之他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郭彰說話的聲音是越來越大了。

王生將落塵劍抵在郭彰脖頸上,只是稍稍用力,郭彰馬上就閉嘴了。

但臉上還是一副誓不罷休的模樣。

“小郎君,這樣下去,也不是一個事,不如你退後一步...”

看著王生異樣的眼神,王導緊接著說道:“放心,有導在,這郭彰定然不會對你下手的。”

在一邊,江統也是站了出來。

“確實如此,郭彰畢竟是冠軍侯,與中宮那位,也算是親戚啊!”

“江應元王茂弘,算你們識相,你這小子...”

郭彰話還沒說完,王生手微微用了一下力,配合著王生冷厲的目光,郭彰很是識趣的把下面的話吞了下去。

“小子若後退一步,冠軍侯便前進一步,茂弘兄應元兄當然是一心為我,但也須知有些時候,人是不能後退的。”

見王導江統還要勸說他,王生再說道:“即便是茂弘兄應元兄可以保我今日全身而退,難道你以為冠軍侯不會在背後報復?以他的權勢,要對付在下一介寒素,辦法可不止一個兩個。”

王生說得也很有道理。

王導江統對視一眼,將目光定格在郭彰身上。

“冠軍侯,此時到了這種程度,不如我讓小郎君與你道歉,事情便就此了了,如何?”

了了?

“不可能!”

郭彰馬上惡狠狠的說道:“我是不會放過他的。”

“那我豈會放過你?”

王生手用力了一下,鋒利的落塵劍瞬間割破郭彰脖頸外皮。

細細點點的鮮血也隨之流了出來。

“放開主人!”

在王生三步遠,那個手握巨斧的巨塔漢子用厚重的聲音吼道。

“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不要我手可容易抖。”

“小子,你最好把我殺了,不然等我活著出去了,你定然不得好死。”

在這個時候,郭彰反倒是豁出去了。

當然,他也是在賭王生不敢殺他。

王生若是殺他了,定然只有死路一條。

這傢伙惜命的很,不會敢殺他的。

實際上,王生還真不敢殺他。

但是,這不代表王生會受他郭彰的威脅。

我不敢殺你,但這一點也不能讓你猜出來啊!

“冠軍侯是何出身?”

王生冷不咧的問了一句。

是何出身?

郭彰愣了一下,回答道:“太原郭氏。”

“太原郭氏雖然不是豪門世家,但也算是中高品家族,冠軍侯出身此處,自然算是含著金鑰匙出身的,冠軍侯可知在下的出身?”

“你的出身?”

郭彰愣了一下?

“你不就是寒素出身嗎?莫非也是高門之後,難不成你說你是琅琊王氏之後的不成?”

琅琊王氏之後?

王導眼睛一亮。

若是王生說他是琅琊王氏之後,說不定這郭彰真的會忌憚一二。

而王生也能順利入他琅琊王氏的門牆。

一舉兩得啊!

不過讓王導失望的是,王生輕輕的搖了搖頭。

“在下自然是寒素出身,父親還是商人,在冠軍侯心中,恐怕這個出身連寒素都說不上罷?”

“自然,商賈之後,自然是下賤得不能下賤的出身了!”

被郭彰藉機辱罵嘲諷,王生臉上不僅沒有慍色,反而還笑起來了。

“便是我這等賤民的命,換冠軍侯的命,你說值還是不值?”

當然是血賺了!

你此等賤民,若是把本侯的命給換了,我簡直是虧大發了。

郭彰選擇沉默。

“既然是值得,甚至是賺的,那我為何要害怕,將你殺了,我再赴死,黃泉路上也不算寂寞,冠軍侯,你說是也不是?”

郭彰:“不,不是...”

他有些慫了。

原本他還不覺得王生會殺他的,但是被王生這樣一說,他倒是覺得王生殺他的機率有點大了。

若是他的命換了王生命...

這也太不值得了!

“在下覺得做了這些事情,自付是活不成的了,不如便與冠軍侯共赴黃泉罷了,到了泰山府君那兒,我還能說自己不枉到人間一回,你說是吧?”

郭彰:“....”

王生的這一番話,在嚇住郭彰的同時,也是讓王導江統兩人著急起來了。

“郎君,莫要意氣用事,大好年華,為何要尋死?”

江統在一邊亦是說道:“大丈夫不思建功立業,這如何能成?小郎君有大才,可不能在此地便役了。”

便是在一旁的陸機,也是眉頭皺了起來。

他可是沒想到王生居然這般剛烈。

“小郎君,退一步,海闊天空,何必一心尋死呢?”

“我自然是想活,奈何活不了啊!”

“既然我要死,自然不能獨死,想要我王生命的人,小子便是死,也得拉他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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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這句話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在一邊,石崇眉頭皺了皺,而潘岳心中不自覺的升起了一些僥倖之色。

好在他沒想著報復這小子...

這小子這般睚眥必報,誰惹了他,若不一擊必殺,恐怕日後都得承受他無休止的報復。

若是這小子最後能活下來,還是離他遠一點比較好。

潘岳是怕了王生了。

王生手上的力再使大了一些。

在這個時候,郭彰甚至能夠感受到自己生命在一點一滴的流逝。

恐懼,漸漸在他心裡升起來了。

人類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著你的生命一點點流逝,而你卻做不了什麼事情。

郭彰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細汗,爬滿了他的臉頰,浸透了他的錦服,原本丰神玉潤的貴族子弟,如今的模樣可不堪的很。

若不是他酒喝得少,恐怕此時都要失禁了。

“住手,快住手,我發誓,我發誓還不行?”

“哦?”

王生眼睛眯了眯,手上的力也卸下去了。

看著落塵劍離了自己的脖頸,郭彰狠狠的吞嚥了一口口水。

能屈能伸,方才是好漢...

等發完誓,出了金谷園,再弄死這傢伙...

“我郭彰以為太原郭氏列祖列宗發誓,今日在金谷園,不殺王生。”

發完誓後,郭彰有些恐懼的看向王生。

“可以了罷?”

就在郭彰以為可以逃出生天的時候,王生卻是輕輕搖了搖頭。

“當然不可以了。”

“你方才可是說我發誓你便放了我的。”

“我要你發誓的是,今日不殺我,不是在金谷園不殺我。”

郭彰惡狠狠的看了王生一眼,語調帶著些怒氣。

“我郭彰以為太原郭氏列祖列宗發誓,今日不殺王生。”

“可以了罷?”

郭彰以為事情就此結束了,心中正想著如何報復王生,不想王生再搖了搖頭。

“你玩我呢?”郭彰頓時憤怒起來了。

“方才是你說過要放我的?”

王生呵呵一笑,說道:“時也勢也,此一時彼一時。”

“出爾反爾,你不如殺了我。”

“哦,那好。”

王生手再發力,郭彰下一秒又變慫起來了。

“你再說其他的條件罷……”

“揭過此事,日後不會因此事而做報復之事,你覺得如何?”

“不可能!”

郭彰吼一般的說道。

他今日所受的屈辱,如何能揭過去?

“那便沒辦法了。”

王生嘆了一口氣,手再次用力。

不過讓王生稍微詫異的是,此時的郭彰倒是硬氣起來了。

他臉上居然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有些棘手啊!

在這個時候,陸機馬上上前一步,說道:“小郎君,冠軍侯已然退後一步,此事便就此揭過,如何?”

“士衡兄,是冠軍侯不願意揭過,非是在下。”

陸機在心裡暗自吐槽。

若我被你這般對付,我也不想就此揭過啊!

這受的屈辱太大了。

“所謂適可而止,郎君也需要知道這一點。”

王生若有所思的看著陸機,點了點頭。

“那便看在士衡兄的面子上。”

說實話,他現在是把郭彰得罪得明明白白了。

補救,是不可能補救的。

只能在之後做些操作,將郭彰的影響降到最低點。

好在他與韓壽有些苟且交易,加之背靠琅琊王氏,再加上今日操作得當,應該是沒事的。

此時的當務之急,就是要穩住郭彰。

“冠軍侯,此事,你要如何解決?”

王生將問題丟給郭彰。

此事如何解決。

“當然是要你的...”

郭彰看著王生的眼神,最終沒敢將最後的‘命’字說出來。

“你最好放了我,否則...”

王生沒有接郭彰的話,而是在後面提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不如你我死鬥,簽下生死狀,如何?”

死鬥?

郭彰愣了一下。

以他的武藝,應該是要勝過這小子的。

但是...

郭彰想到王生之前的一波操作,又不太敢確定了。

萬一這小子是藏著掖著的,那他死鬥,豈不血虧?

再者說,他高門之後,與寒素死鬥,豈不是很沒面子?

“不!”

郭彰眼珠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絕妙的主意一般,說道:

“你與我侍衛死鬥,如何?”

與你侍衛死鬥?

王生轉頭看向那八尺巨漢,輕輕搖頭。

“我不是他的對手。”

“你只能選他做對手。”

王生眼神閃爍,嘴角勾起了一抹很難看清的弧度。

“要我與他死鬥也不無不可,得給我些時間。”

時間?

“不行,必須當即進行。”

若這小子與他侍衛死鬥,郭彰可是很想看到王生的慘狀的。

要知道,他帶來的這個侍衛,可是連虎熊都可以赤手空拳的殺死的,更不用說王生這個讀書人了。

“此時我不是他的對手,但若是讓我回去苦練劍術,說不定還能與他過上兩招。”

苦練劍術?

郭彰冷哼一聲。

這洛陽,能夠打敗他侍衛巨塔的,恐怕還沒有出身。

“你要多少時間。”

“一年。”

王生要的,就是拖延時間。

要是到了一年之後,恐怕賈南風也要玩完了,到時候,王生可不怕你郭彰。

“不行!”

郭彰果斷拒絕。

“時間太長了。”

他等不了這麼久,實際上,他很想現在看著王生慘死的模樣。

他根本不想等,哪怕一秒。

“半年。”王生再說道。

“太長了。”

王生眼神閃爍。

“三個月。”

“太長了。”

“一個月。”

“還是太長了。”

王生輕輕搖頭。

“冠軍侯,我屢次三番退步,一個月,若想練得一手劍術,已經是極限了。”

極限個鬼。

劍術,不是從小訓練,哪會有什麼成就?

一個月?

練得出什麼東西出來?

郭彰眼神閃爍,最後他像是想到什麼東西一般,點了點頭。

“那便一個月。”

他不信一個月中王生能玩出什麼花來。

王生嘴角一勾。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不過。

一個月……

時間還真是緊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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