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老做噩夢意味著甚麼,總歸餘知葳回京之後,這幾天噩夢就沒斷過。

總不能是九千歲他老人家索命來了罷?餘知葳想了想,便覺得好笑,翻了個身又睡過去了。

九千歲不會這麼索命的,她這兩日總是夢見國破家亡,果真是藏在閹黨背後那群人不除掉,她就睡不安生。

這幾日抄閹黨的家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沒打算落下一家來,十萬餘家軍還在西郊大營裡鎮守著,時不時的進城轉一圈,看著就讓新派安心。

昌哥兒取了大名,喚作“賀燁”,離他的太子之位就只差一步了。

餘知葳揉了揉眼睛,想著再睡一會兒。

她沒看滴漏,但是估摸著寅時恐怕已經過半了,如今已然是深秋,離著天亮還有著好些時候,她迷迷糊糊的,覺得有些渴,想讓驚蟄給她倒杯水來。

喊了一遍,就聽見人的腳步聲了,餘知葳皺著眉頭聽了一陣,覺著不像驚蟄的腳步聲。

果真,來的是冷長秋。

他進來給餘知葳倒了杯茶,遞給餘知葳,餘知葳坐在床上,瞧了他一眼。

她先沒說話,把杯中的茶水飲盡了,這才問冷長秋道:“是出了甚麼事嗎?”

若餘知葳沒記錯,冷長秋今日應當是去文淵閣那邊侍奉筆墨的,與閣臣和太常寺一起商討皇長子冊封太子事宜。

大衡的好些訊息總是半夜的時候來,餘知葳被嚇怕了,一見冷長秋來,就下意識得汗毛倒豎,覺得又是出了甚麼事。

餘知葳的烏鴉嘴不是吹的,哪怕只是想一想都不成。

冷長秋果真開口了,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帽子,道:“遼東出事了。”

“遼東?”餘知葳還以為是併入遼東都司的兀良哈三衛有人造反了還是怎麼著,誰知道冷長秋接下來的話,卻讓餘知葳當真差點兒驚掉下巴。

“沙俄率三十萬大軍南下侵犯我國國界,繞過關寧錦防線,借道韃靼,兀良哈三衛隱瞞不報。”冷長秋自己說著說著,估計是背後冒出冷汗來了,說話的時候都有些哆嗦,“如今大軍距離京師,還有八百裡左右。”

八百裡是個甚麼概念?

八百裡加急的急報,一天就跑到了。行軍不可能心無旁騖地像送訊息似的那麼跑,若無阻攔,八百裡急行軍也就是個四五天的事兒。先前木蘭圍場到京城,也就是個八百裡的距離。

還有,關寧錦防線是她與餘靖寧在遼東的時候親手佈置的,沙俄就算有三十萬大軍,也起碼能把他們擋到旁的軍隊去支援遼東。

真是不知道這群人甚麼時候和韃靼串通一氣,竟然從韃靼的地界繞過了關寧錦防線,直接逼近京城了。

大衡西郊大營連帶著餘家軍,統共就二十萬,守個王八殼兒大的四九城未必就守不住。

可這一回,餘知葳不免要想起南京。

當初南京都成甚麼樣子了,那是真真切切的生靈塗炭。

南京丟了,淪陷的是半壁江山,可若是京城丟了,那就是要亡國。更何況大衡這兩年鬧黨爭鬧得太厲害,關閉的十三港方才著手重建,他們閉關鎖國這幾年,誰能知道外面天翻地覆是個甚麼樣子。況且黨爭消耗國力,多少為國為民的政策就只是起了個頭,被閹黨絆住腳,至今還沒看見個成效出來。

這個節骨眼上,她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與閹黨有過合作的,藏在他們背後的那個勢力,處處都有他們在推動,一步步激化了閹黨的新派的矛盾。更是一步步推動大衡的防線全面往南方轉移,北防線只剩下西北的餘家軍和東北的關寧錦,韃靼處成了個天大的漏洞。

如今可算明白甚麼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了,大衡如今被人弄得是一團糟。

餘知葳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得一哆嗦,太陰謀論了,這個局要布多大,布多長久?但如今想起來,卻是處處貫通,讓人不得不相信。這群人藏在閹黨背後,最後竟然是為了旁的國家的侵略擴張而服務的。

可是到現在這一群幽靈似的人都沒有被他們救出來!如果不是當初他們在科場案和行刺的時候露了馬腳,是不是到現在己方都不知道背後有這麼一群人在搗鬼?

餘知葳“騰”地一下就從床上起來了,跟冷長秋道:“叫驚蟄和大小寒進來,現在就更衣,去文淵閣。長秋,你回一趟家去,把我大哥哥請來。還有,皇爺那邊,你看看,能告訴他一聲便告訴他。不能就算了。”

她想了想,忽然又頓住了,忽道:“還有,讓碧空往藺太后的香爐裡再加一把。”

藺家人是都沒了,還剩一個藺太后,軟禁在慈寧宮裡。

餘知葳本來是想讓她慢慢死的,但是感覺如今這形勢恐怕再生旁的事端——萬一賀霄就著這個事兒,為了制衡如今獨大的餘家,把他娘再給拉出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先不說沒處理完的閹黨餘孽有沒有復起的可能,藺太后可不會打仗,這種危機時刻,她可沒心思再跟這群人鬥一把。

大寒和小寒很快就將東西收拾好了,驚蟄手裡拿著胭脂,手抖了半天沒給餘知葳點上唇。

餘知葳反握住她的手:“沒事兒驚蟄,路上的衛所兵還能再擋一擋,他們沒辦法那樣快就到京城來的。就算到了京城,也還有我,還有我大哥哥呢。不必怕,我們已經往嘉峪關傳信了,定然調得了援軍過來。”

驚蟄被餘知葳握住的手還是抖得厲害,小姑娘快哭出來了,她從來沒這麼害怕過,從前的戰爭都是遠在天邊,而如今這個,卻到眼前來了。

餘知葳還是握著她的手,語氣溫柔而堅定:“一定不會有事的,不管付出甚麼代價,我們都一定能把京城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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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這才鎮定下來,將胭脂點在了餘知葳唇上。

冷長秋在一旁侍候著,瞧見驚蟄為餘知葳取來一件禦寒的披風。

原來已經深秋了,餘知葳心道,她披上衣裳,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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