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靖寧策馬往東行了大概有二十一二里罷,就瞧見有個院子,裡頭應當是住著有人。

他下了馬便在門口一邊拍門一邊喊人:“有人在家嗎?有人在嗎?”

果真,從一堆嘰嘰咕咕的雞崽子後頭走出個帶包頭的婦人,把手裡的水盆放在地上:“這位小哥兒,有甚麼事兒嗎?”

“我自西二十裡外客棧來,那客棧的老闆娘與我說此處住著個會接生的醫女,不知是不是你?”餘靖寧牽著馬,站在那婦人門口。

那寡婦甩了甩手上的水:“是我。”

餘靖寧一聽是她,臉上方才的鎮定就繃不住了,往裡跨了一步:“快與我走。”

“小哥兒別急,容我帶些東西。”那婦人朝外走了幾步,又一抬頭,問道,“是牛還是馬?”

餘靖寧:“……”

獸醫啊。

他顧不得旁的了,上馬又要走,心中想著只怕是找錯人了。

那寡婦衝了出來,扯住了餘靖寧的韁繩:“甚麼意思,不是要生了嗎?你這又是要到哪兒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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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靖寧臉上的汗都下來了,咬牙切齒衝著那寡婦道:“是人,人。”

那寡婦把胸脯拍的震山響:“人怎麼了?人我也能接生!”

餘靖寧被她扯住了韁繩,又怕這馬跑起來踢傷了她,只好抱著拳與她討饒:“姐姐,放我走罷。我這恐怕是找錯了人了——你們這兒就沒個正經大夫嗎?”

“你這話說的,甚麼叫正經大夫啊?”那寡婦脾氣還挺大,揪著餘靖寧的韁繩不讓他走,“治牛治馬的就不是大夫了?”

餘靖寧一個頭兩個大,只盼著這寡婦能趕緊放他走。

“像你說的治人的大夫是有一個。”那寡婦數落了餘靖寧兩句,砸吧砸吧嘴。

“人在哪兒呢?”餘靖寧著急得聲音都抖起來了。

“這山裡頭住著個老頭,估摸著得有個百十裡地罷,他十天過來一回。”那寡婦這會兒也不生氣了,就叉著腰看著餘靖寧,“你要是不著急,可以等他過來再說。”

十天來一回?百十裡地?百十裡地他都跑回京城去了!

餘靖寧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拍死在這兒,揪著韁繩轉了兩圈,用手背懟了兩下腦門兒,才對那站在門口叉著腰傲視著自己的寡婦道:“那……那還是勞煩姐姐罷。”

餘靖寧那一頭才和獸醫往這頭奔走,餘知葳在客棧當中已然疼得死去活來了,她只是聽聞在生產時提前用力亂用力會把力氣用盡,可如今漫長的疼痛已經快耗盡她的力氣了。

那客棧老闆娘熬的粥,餘知葳只勉勉強強吃下了一碗,為了攢著力氣,害怕之後生產之時沒了力氣。

餘知葳在這漫長的折磨當中,身上的衣衫汗溼了幾次,因著沒有旁的衣裳去換,只能由著那婦人用溫水區域性地擦一擦。

“你那丈夫怎麼還不回來。”客棧老闆娘又一次看著餘知葳疼得直喘氣,她連哼哼都不想哼哼了。

餘知葳只能抬著頭衝著她笑。

她這麼笑起來,向來是一副可人疼的樣子,惹得那婦人心驚肉跳的:“你要不睡一會兒?攢著些力氣?”

這哪兒能睡得著啊,餘知葳知她是好意,不好反駁,只能依著她的意思,把枕頭放倒,徹底從靠著變成了躺著。

只能側著躺。

她只是淺淺合上了眼睛,眉頭卻是皺著的,胸口不規律的起伏也昭示著,她根本沒有睡著。

餘靖寧和那獸醫寡婦進來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麼一副場景。

“嚯。”獸醫在門口驚叫了一聲,“昏過去了啊。”

餘靖寧跟在她後邊兒,一聽這話,感覺自己雙耳都嗡鳴起來了,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小六!”

餘知葳陡然睜開了眼睛,氣若游絲道:“你嚇我一跳。”

餘靖寧心道究竟是誰嚇誰一跳,話還沒說出來呢,就被一旁的老幫娘又兜頭訓了好幾句:“她才剛睡下,你又這麼大聲兒,嚇醒了罷!”

可憐平朔王爺,今天一直在挨訓,還是挨很多人的訓。

然而此時,他想發火伸冤,也是不能夠的,餘知葳還在那兒飽受折磨呢。

那獸醫上前,按了按餘知葳的肚子,餘知葳正繃著疼,忽然被按了一下,陡然就洩了氣:“疼!”

餘靖寧瞪著獸醫的背後,說不出話來——這人靠譜嗎?

“疼多久了?”那獸醫根本不顧餘知葳的呼痛聲,毫無感情地問。

餘知葳衝著獸醫伸了三個手指頭,老闆娘就立即在旁邊補充:“三個多時辰了。”

獸醫轉過臉來,看著沉著臉站在門口的餘靖寧,揮手道:“行了,你出去罷。”

餘靖寧舔了舔嘴唇,還想叮囑些甚麼,就被那老闆娘給推出去了。

這會兒已經入夜了,餘靖寧就在那房間的門口來回地打轉,聽見餘知葳隱忍地呼痛聲。

要不就是聽見那獸醫在裡頭喊:“別屏氣,疼了別屏氣,放鬆些,這會兒也別用力,你骨頭縫兒還沒開全呢!”

餘靖寧知曉餘知葳是個甚麼性子,生剜箭頭的時候腕子上的護臂都快啃爛了,也沒喊出幾聲來,這會子定然是疼的緊了。

他頭上帶著的冠早就沒了,這會兒頭髮也亂七八糟地從懶收網裡支稜的出來,餘靖寧順手揉了一把。

她為甚麼要受這些苦,為甚麼還要替賀霄生孩子。

揉頭髮的餘靖寧哪裡知道,餘知葳這苦不是為別人受的,而是為了她。讓她疼得輾轉反側,氣若游絲的,是他的孩子。

他不知道在外頭待了多久,只知道夜色已經深了,那老闆娘才從屋中走了出來。

餘靖寧恍然驚覺,騰地一下竄到了老闆娘的跟前:“生了嗎?”

怎麼沒聽見孩子哭。

那老闆娘搖了搖頭,餘靖寧這才看清楚,這老闆娘手中端著好大一盆血水。

餘靖寧:“她怎麼了?”

“胎位不正。”那老闆娘沉沉得嘆了一口氣,“方才楊寡婦摸了半天,是橫位。”

餘靖寧哪裡明白甚麼叫橫位,滿面驚恐地盯著老闆娘。

“就是孩子橫在肚子裡,這哪兒能生得出來啊。”老闆娘搖了搖頭,“我說前頭怎麼疼得那樣厲害,孩子還半天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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