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靖寧回了京城,自然是還住世子府。

雖說感覺有些彆扭,但世子府並未換匾——平朔王府在嘉峪關呢,京城這個,就只能是世子府,誰也別想把他餘家的兵權薅下來。

餘靖寧好長時間沒回過世子府了,如今一進去,竟然先往蕤燈榭當中去。尤平家的略略知曉他心中所想,只是跟在人身後,卻甚麼別的話都沒有說。

餘靖寧進了園子門,撲面而來的就是滿院子的花色,粉白的花瓣兜頭就吹了過來,撲了他滿臉滿懷。

他當初種下的春海棠竟然開了這樣多的花了!

餘靖寧眼睛亮了一下,走到海棠樹下,抬起手來,摸了摸那細碎繁瑣的花瓣。

生怕給摸碎了去。

後面的尤平家的就跟著笑,道:“王爺不在這這段日子,奴婢都幫王爺好生照看著這樹能,今年長得好,方才春日,就開了這樣多的花……”

“好看。”餘靖寧笑道,折下了一枝花來,遞在尤平家的手裡,“去我房間,替我插花瓶中罷。”

他往下折的時候,海棠花就撲簌簌地往下落,又落了人身。

餘靖寧把肩膀上的海棠花瓣拂了下來,笑了幾聲,徑自去了。

其實海棠花不太適合插花擺瓶,一抖就往下落,枝幹也不怎麼疏落,不修長,那花一禿嚕一禿嚕的。

半點沒有插花的意趣在裡面。

可餘靖寧就是樂意在自己房間的瓶中插上一枝,看著粉白的花一點點落下來。

海棠無香,可餘靖寧偏偏覺得插了海棠花的屋子味道好聞,從下午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府中很快就有人來了,高邈和譚懷玠簡直就是前後腳進了世子府的大門。

來的先是高邈。

這傢伙一進門就大聲嚷嚷,當時餘靖寧正在院子裡澆花,直接被他這個嚷嚷的聲音給叫到了門口。

餘靖寧衝著高邈嘖嘖:“若不是知曉你是哪年生人,我都忘了,你比我還大三四歲。爹都當了好幾年了,怎麼還不知道穩重些。”

“穩重穩重,你寧哥兒最穩重。”高邈瞧了一眼餘靖寧這個花園當中的配置,也學著他的模樣嘖嘖,“我說王爺,您這是打算歸隱呢,花都提前種上了?”

餘靖寧用眼白對著他:“我今日休沐。”

高邈知道餘靖寧這人不識逗,可就是這點兒有趣,不過逗到這種程度差不多了,他自己拖了個椅子過來,大剌剌坐在了餘靖寧身旁:“我還當你打了一場仗回來,就想要歸隱桃源了呢。不過我說,這些日子朝中議論的都是你建水軍的事兒,你這是怎麼打算的。咱們大衡的水軍如今如何了?”

餘靖寧也拖了一把椅子過來,自己給自己倒茶喝:“還差得遠呢。”

高邈臉上被春日的太陽曬得癢癢的,轉頭看餘靖寧。

“你來的時候瞧見譚二郎沒,我有些話要問他。”餘靖寧看了一眼坐沒坐相的高邈,挑眉道,“我不在朝中這段時間,聽聞出了許多大事,光是看往來的書信覺不出甚麼來,得有個人過來與我好好說道一番。”

“最近的事。嗐,這你還不知道,娘娘下的旨,最近一切都‘以戰為先’,忙著給閩浙水軍籌錢呢。”高邈見餘靖寧答非所問,於是乾脆打破砂鍋問到底,“你倒是說說呀,這水軍到底該怎麼辦。還有,既然要練水軍,你怎麼才安頓了戰場就往回跑?”

“事分輕重急緩,這道理你不懂嗎?”餘靖寧端詳了一下自己剛澆的花,挑眉對著高邈道,“我們餘家的事兒還沒處理完呢,回京來自然也是為了這個。”

尤平家的給兩位爺上了點兒果子,高邈手閒得慌,拿著花生在手上剝:“你說的也對。你是不知道,如今宮中兩位娘娘都有身孕了,咱們新派和閹黨全都虎視眈眈的,就等著哪個娘娘能生出個皇子來。”

這時候的皇嗣意味著甚麼,相信不會有人不明白的。

餘靖寧“嗯”了一聲,又道:“如今朝廷這情況,要練水軍,要廢的心思太多了。現今這政策不好推行,不過是因著上面的阻礙太大了,我不能再逼著國庫拿銀子出來,去練閩浙水軍。”

這時候要銀子,就等於是繼續在卡著餘知葳的脖子,也是卡著全朝廷的脖子。

先前餘知葳提出的“銀票政策”他光是聽著就覺得心驚膽寒。

要知道,推行改革的人,無論做出了多大的成就,在當時總會有人咬牙切齒地想要咬穿他們喉嚨的。

餘靖寧說道此處,衝著高邈比了個手勢:“若是上面那一位,坐的是咱們自家人,這事情自然就要好辦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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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邈才露出一副瞭然的神色,就聽見前頭二門有人來報:“譚二爺來了。”

高邈拍了拍自己的袍擺,跳起來笑道:“說曹操曹操到。”

餘靖寧也站起身來,正打算去迎一下譚懷玠,誰知道他竟然已經走了進來,朝著他二人拱手:“餘賢弟、高三哥。”

“前頭寧哥兒正說你呢。”高邈本來打算把自己的椅子讓給他坐,轉頭一看,餘靖寧已經吩咐下人去拿椅子去了。

三人坐在花園當中,曬著太陽一併喝茶聊天。

算是戰後久違的愜意。

譚懷玠應著餘靖寧的要求,將最近這些事大大小小事無巨細地餘靖寧說過一遍之後,刮了刮茶蓋。

餘靖寧知道,凡是這樣的時候,那都是要說到正事了,於是很給面子地往前湊了湊。

果真就聽見譚懷玠開口道:“不幾日便是春闈,我與伯朝兄皆要去監考,只怕是還有些閱卷的事端,這段時候走不開。待到春闈過去,榜也下來了,重開海禁的事情,就該提上日程了。”

原先大衡十三港關閉的時候,給的理由大都是“戰事吃緊、閉關自保”,如今連東海倭患都已經消停了,他們又能找什麼藉口不開關呢?

起帆令容易造假還是商賈不好管理?大衡閉關之後是個甚麼情形又有誰不知道,哪裡有這麼因噎廢食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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