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餘靖寧他們在帳中商議的事端,給九寶送藥的小賈當時沒聽見,後來便也知曉了。

餘靖寧眾人仍然兵分三路,餘靖寧親赴寧波、車四兒南下台州、谷成則去海門。這段時間亂軍和倭寇的主力一直都在海上,這三座府城之內皆無多少亂軍,留在當地的多是原來的衛所兵,並不能屯田皆是好手,卻不能戰,於是很快便被衡軍奪了回來,解救俘虜百姓近萬人。

話說龔老八自逃自海上之後,一直昏昏沉沉的,傷勢像是更重了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當初在嘉興之時衡軍圍困給急得了,總之這段時間以來,都是老蔣在做主。

這日,老蔣與武井一郎在船上才罷了飲宴,老蔣喝的有些多,被手底下兵士抬回去的,武井一郎也醉了,走路的時候也是晃晃悠悠的。

這武井一郎被下人扶進了屋中,揮了揮手,打發了人下去。

自從幾個侍從下去之後,這武井一郎的眼神忽然清明了起來,衝著門外喊了一聲:“山口。”

門外的山口看著四下無人,這才掀開了簾子,鑽進了船艙裡去,衝著武井一郎行禮:“大人。”武井一郎點了點頭,讓人去旁邊坐著了。

這兩個東瀛人在黑暗中靜默了一會兒,武井一郎才開口道:“山口,你點個燈罷。”

山口應了一聲,掏出火摺子來,點了最近的一盞油燈。燈光如豆,還是暗暗的,兩個人只能看見自己面前方寸的地界兒。

過了一會兒,山本開口了:“大人又何必再救那群背信棄義的人回來?”

武井一郎默默地看著山本給自己倒水,聞言輕笑了一聲,只道:“你怎知他們是背信棄義?”

“這……大人難道還看不明白嗎?當初咱們派的探子,早就聽見了這群人說卸磨殺驢云云,如今大人怎麼還不相信呢。”山口略微有些著急,他原本是跪坐在墊子上,可現下整個身子卻都超前探過去了,“雖說他們是將咱們的人放了回來,可……”

“我知道你想說甚麼。”武井一郎眼帶笑意,瞥了一眼山口,“我們的人是在路上遇見了所謂的‘川軍’,這才折損大半的,可是當初川軍四散而逃,就算有些本事的,那也被當初大衡那位平朔親王餘璞給收編了去,又怎會在路上四處流竄?這分明就是龔老八派人出來,對我們的呃人動了手,卻偏偏要打著川軍的旗號。”

“大人既然知道……”山口的眉頭皺了皺,“那怎麼……”

他話沒說完,又被武井一郎給制止了,武井一郎又是那般高深莫測的模樣,笑著對山口道:“我又知曉你要說甚麼了,你是不是想說‘大人既然知道如此,那為何還要將我們的人送出去,豈不是白白丟了那些人的性命?’”

山口扁了扁嘴,前探的身子也縮回去了,顯然是被武井一郎給說中了。

武井一郎將自己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撥了撥那一叢暗暗的燭火,這火苗登時又盛了些:“你好好想想,我派過去的都是些甚麼人。”

不待山口回話,武井一郎就自顧自地接道:“都是與我意見不和,不願意再在大衡耗下去的人?他們哪裡知道,我們在大衡究竟是為了甚麼,在這兒當了那麼多年的土匪強盜,難道真的就這麼退回去了?他們根本就不懂得顧此失彼,想當初,大衡十三港閉關之時,恰逢遼東禍患,咱們才得以進了大衡,如今我們在大衡南邊,自然是在給北邊爭取機會的。若不是我們在南方將事態鬧大,龔老八他們又被有心人逼反,又怎麼再趕上大衡這個‘外爭內鬥,顧此失彼’的機會?”

山口沉默不語。

如今天兒已經冷了,就算這屋中點了炭,因著是在船上,還是比正常的屋中要冷些。蠟燭就在這冷氣下面,拖著一絲長長的煙氣,武井一郎就在這煙氣裡頭,淡淡地開了口:“他們該死,所以我才送了他們去死,死在龔老八那群人手上最好,總歸我的手是乾淨的。只不過是算錯了一步罷了,他們也會用借刀殺人,這倒是讓我手上少了個把柄,不過這也無妨。他們大衡有句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到了時機成熟的時候,不管大衡怎麼樣,終究能找些莫須有的罪名給他們。”

山口這時候才開了口,若是燈火再明些,就能瞧見他額頭上,隱隱的都是汗:“小人明白了,大人深謀遠慮,做的都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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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井一郎喝了兩口茶,苦笑了一句:“如今形勢所迫,我們若不是傍上了那麼一條大船,自然也一口吞不下大衡這麼大的東西,若是不心狠手辣些,那群人將咱們踹下船去怎麼辦?你想想當初的兀良哈,不就是被那邊的人當了棄子,還白白闊大了大衡的國土。如今連朝鮮也蠢蠢欲動,不想對大衡稱臣了,難不成我們倒還不如他們了?到時候別事沒成,倒落得個兀良哈的下場。所以如今可不得處處留意,事事小心。”

山口聽了更是心驚,趕忙連連答是,又說了好些恭維的話。

“你倒是不必這樣說我,我知曉如今做的都是些甚麼事端。”武井一郎瞥了一眼山口,見他嚇得顏色偶讀變了,登時覺得這不是個成大事的人,但他好歹也跟了自己十多年了,到底是個心腹,總不好一時間棄之不用,只好下狠心提醒他,“只要人有了野心,那就得有配得上的手段和心性,不說心狠手辣,至少也得殺伐決斷些。”

“知道了,大人。”山口翻了半日,沒找出帕子來,只好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至於龔老八那群人,如今我們在南邊的任務還沒完成,自然留著他們還有用處,也不必擔心他們今後要怎麼做。”武井一郎在暗色的燈火下面,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表情,“就像如今我和老蔣二人,誰又知道誰是真的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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