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葳的信很快就遞在了諸位大人手裡頭,信件到的時候,譚懷玠正待在自家大舅子家,正好省得冷長秋再多跑一趟了。

陳暄近日忙碌,自然是又待在鴻臚寺,只陳暉譚懷玠兩個待在屋中。

待到陳暉打發下人,給冷長秋遞了好些碎銀子,又好言好語將人送出去後,這兩位“閣老”,才繼續開始說話。

大衡入秋時候,很快就能聞見冬天的味道,屋中已經燒起炭來了。只是還沒到捧手爐的時候,手冷的也只能自己焐著。如今譚懷玠是在旁人家中,就更不好意思提這事兒了,於是乎只好拿手裡的熱茶暖手。

譚懷玠抱著茶杯,幽幽地嘆氣道:“都說餘賢弟的父王是戰死,可是明眼人總能瞧出來,這事兒有蹊蹺。如今藺家一家獨大,餘家要是當真垮下去了,那就當真沒有能和他們抗衡的了。”

桌上擺著一盤殘棋,原本是冷長秋來之前,他們二人正下著,冷長秋來了一趟,這兩人倒是忘記了。

譚懷玠抱著茶杯,陳暉就手裡拿著顆白子,略略側著頭,細細思量著,沒有說話。

譚懷玠繼續感嘆:“話雖是這麼說,但到底餘賢弟與我們熟識,這麼一來,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伯朝兄當初是沒瞧見餘賢弟的模樣,吐了好幾回血,燒了兩三天,我當時都生怕他要過去了。此事無論是落在誰頭上,想必都沒法子好受。如今他撐著病體下了江南,我當然是希望他好,可那戰場上刀劍無眼,又不知道有沒有人在其中做些甚麼害人的事情,實在是個生死難料的去處。”

陳暉低著頭,落了一子:“餘賢弟這麼堅持,非要去江南,想必是有他一定要去的道理。握瑜,該你了,別忘了。”

“誒喲,伯朝兄這走的,都不給小弟留個活路。”譚懷玠看著手底下的棋盤,見著陳暉趁他不注意,便突出重圍殺了過來,將他的黑子堵了個死,他苦笑了兩聲,“都是我走神了,竟然讓伯朝兄這樣強佔了先機。餘賢弟他的確非要下江南不可。咱們文官只要有才學,有人舉薦,有個立足之地是不太難的。可是武將就不一樣了,他們靠的,不就是手裡的兵權嗎?”

譚懷玠看著手底下的棋子,思量了半天,也沒找找地方落子,不由得口中嘖嘖起來:“伯朝兄,你還當真是不給我半點兒機會啊。”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陳暉手邊是個裝棋子的小罐子,他就順手將手伸了進去,慢慢摩挲的這些棋子。他這一副棋,是家裡的藏品,平日只有待客的時候,才會拿出來,黑子是瑪瑙,白子便是白玉,握在手心裡溫潤無比,分外舒適:“是當真沒有活路嗎?自然是有路可走,就是看你想要走甚麼樣的路了。”

譚懷玠兩根指頭夾著黑子,笑道:“走怎樣的路,都可以嗎?”

陳暉抬眼,瞧見譚懷玠正定定地盯著他瞧。今日譚懷玠為何來,又為何要與他說這樣一番話,他心裡本來就明白了有七八分。如今他在此處,瞧見了譚懷玠這樣問他,就更清楚他這是在試探了,於是笑意更深了些:“只要是在棋盤之上,自是如何都可以的。”

譚懷玠聽罷這話,立即將手伸進裝棋子的罈子中,隨意摸出一把棋子來,稀里嘩啦全都傾倒在棋盤上頭。他用的力氣不算小,方才棋盤上的半盤殘棋,就全都被他這麼一灑給衝散了。

如此一來,黑子白子,在棋盤之上雜亂無章地擁成一團,咋一看,竟然是黑子多,白子少了。

陳暉看著這盤棋,不由得笑出聲來,拿手點著譚懷玠:“你啊你,平日裡瞧著是最規矩不過的一個人了,可是沒回總是你做的出其不意之事最多,要我說你甚麼好?”

譚懷玠拱手衝著陳暉擺了擺:“伯朝兄謬讚了。”

陳暉臉上笑意不變,只是端起茶杯來掩住了口:“我這是在誇你麼?”

“如何不是?”譚懷玠並沒有喚下人們過來,而是自己動手開始收拾棋盤,他將黑子和白子歸類好,重新放回了小罐子當中,笑道,“伯朝兄知道我今日是來試探的,伯朝兄也試探過我了,如今我這般毀了棋局,伯朝兄也並未生氣,那我便當伯朝兄是明白了,且應允了。”

“你果真聰慧,我當初沒看錯你。”陳暉將裝白子兒的小罐子往譚懷玠面前一遞,譚懷玠就抓起了那一把白子,全都放了進去,玉石互相撞擊的聲音清脆好聽,陳暉就就著這個聲音開了口,“你就不怕我聽懂以後,就將此事捅出去麼?”

“伯朝兄這話就說的有意思了。”譚懷玠看陳暉全然是笑著與他說話的,於是膽子也略大了些,半開玩笑道,“我自是不怕,若是伯朝兄將此事捅了出去,就不怕月兒受到牽連嗎?若是牽連得再廣些,只怕都要牽連到自身了。”

這話說出來,陳暉徹底笑了:“你這小子這般膽大,開玩笑竟然敢開到我頭上來了。還有,你回回都拿月兒當擋箭牌,早知現在如此,當初就不該同意將月兒嫁與你。”

“現在才說,可不是晚了?”譚懷玠也笑了,待到二人笑夠了之後,譚懷玠才衝著陳暉拱手賠罪,“是小弟失禮了,舅兄恕罪,恕罪。”

“這會子倒是知道喚舅兄了,平日裡怎麼沒見你這麼殷勤?”陳暉喚了下人過來,給他二人新換了茶,依舊是滾滾的兩倍茶水,朝上冒著煙氣。

陳暉吹了吹茶,抿了一口,而後道:“他從前是世子爺,如今是王爺,想做甚麼,我們自然明白。不過只有一點,我們如今拜他,自是因為他是王爺,可若是要把他當皇爺拜,那是斷然不可的。皇位上做的人只要還姓賀,便算不得謀君竊國,無論上頭做的是誰,咱們都應當拜他。”

說罷,陳暉抬頭瞧了譚懷玠一眼。

譚懷玠聽了這話,便知曉事已經成了,趕忙道:那是自然。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