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廊地上鋪的是木板,走起路來有一種特別的聲響。

餘知葳夏錦繁顯然是先後就聽見這種腳步聲了,夏錦繁當機立斷,一把扯住了餘知葳的手腕子:“餘家妹妹,你怎的這般不知禮數出口狂言?皇家婚娶的事兒怎麼能是我們這種姑娘家能隨口拿來當笑話說的?”

餘知葳看著鉗住她腕子的手,險些就把她摜起來扔到旁邊的水池子裡去。可她又不好輕易露出自己的功夫底子,只好裝作掰不開夏錦繁手腕的模樣,也裝腔作勢地大喊起來:“姐姐你把我腕子快捏斷了,妹妹才來京中,怎會所有人都記得住。不過是忘了姐姐的名字,你也不能這般汙衊我啊。”

戲臺上鑼鼓胡琴的聲音遠遠飄進耳朵,臺上臺下水池邊俱是一處好戲。

來者站定了,冷冷開口道:“夏姑娘。”

餘知葳連夏錦繁的手腕都不掰了,高興得險些涕泗橫流。

那聲音是餘靖寧的。

夏錦繁尷尬地轉過頭來,勉強又把“夏氏招牌笑容”掛在了臉上:“世子爺。”又瞟了一眼他身後,接著道,“譚寺正。”

餘知葳:“姐姐,好疼啊,你別捏我腕子了。”

夏錦繁從容不迫地鬆開了手,衝著餘知葳笑道:“對不住。”

餘知葳抬起手來衝著自己的手腕哈氣,揉著手腕滿臉的委屈,站在原地不說話。

餘靖寧踱步過來,衝著夏錦繁笑了一下與其說是笑,不如說是面無表情地上揚了一下嘴角:“夏姑娘,餘某奉勸一句,我們餘家的姑娘,自有兄長來教養,還不需某些無關緊要的旁人來費心。”

夏錦繁也上前走了兩步:“世子爺多心了,不過是小姐妹間爭執兩句罷了,犯不著世子爺在這兒橫眉冷對的。再者說,若是餘家妹妹當真犯了錯處,世子爺定然是不會包庇的,您說是不是?”

誰知餘靖寧卻忽然朝前又走了幾步,一把捏住了夏錦繁的手腕。

她沒想到餘靖寧會有此等動作,當即愣在原地,等她反應過來想要掙脫時,卻早已來不及了。

夏錦繁驚慌失措,連聲音都顫了起來:“餘靖寧你要作甚麼?”

餘靖寧神色寡淡地將臉湊到她面前,卻又略一偏頭,湊在了她耳邊:“夏姑娘,若是現下來了第五個人,你覺得會如何呢?餘某自然是無所謂,傳出去了不過是落個浪蕩子不肖兒的名聲。不過鐘鳴鼎食之家多出紈絝,人家說不定還巴不得我這般呢。可夏姑娘該怎麼辦呢?沒關係,夏姑娘若是害怕,現下大可以繼續扯開嗓子喊人。”

夏錦繁臉色漲紅,好半天才憋出一個字來:“你!”

她聽聞平朔王世子是最最無趣的那一種人,常年哭喪著臉,難得見幾絲笑意,平日裡既無玩樂之意也不和其他世家子弟結交,只知道儀鸞司世子府兩地跑,實屬是個“木頭”。她萬萬想不到那個板正得像廟裡的神像一般的餘靖寧如今會這樣與她說話。

一旁儒雅秀致的大理寺正好整以暇扇著扇子:“餘賢弟這話說的就不對了。”

夏錦繁暗暗松了一口氣,誰知那譚懷又開口了:“這哪裡需要第五個人在,我難道不既是外人又是證人嗎?”

夏錦繁險些當即昏死過去,眼前黑了好半晌才緩過來,對著餘靖寧道:“世子爺你究竟想如何?”

餘靖寧在她耳邊小聲道:“給夏姑娘兩條路,第一,把你想汙衊我妹妹的話全都咽下去,我現在鬆開你,你自己回席上。第二,咱們倆就這麼待著,一直等到夏二姑娘或是甚麼旁的人來尋你,你若是等不及,譚二郎現在就去叫人。”

夏錦繁臉上紅紅白白了好一陣,那張皮笑又不笑的畫皮徹底跨了下來:“你鬆開我,我自己回去。”

拉長臉的餘靖寧這會兒反倒是笑了一聲:“但願夏姑娘守信用。今日事出有因多有得罪,餘某不勝惶恐。”說罷這才鬆開了手,退出兩步去,“夏姑娘請罷。”

餘靖寧手勁大,夏錦繁手腕一圈都被他捏紅了,如今正疼得厲害,她顧不得這個,扯扯袖子遮住手腕,慌不擇路逃走了。

餘靖寧瞧著逃走的夏錦繁的背影,冷笑了三聲,回過頭來看餘知葳。

說實在的,餘靖寧方才的舉動不僅嚇著了夏錦繁,同時嚇著了餘知葳。她也從不曾想過餘靖寧還能做出這樣的事兒來,愣在原地好久沒有反應。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餘靖寧皺眉:“你愣著作甚?你過生辰,自己反倒跑得不見人影。”

“你是如何知道我在這的?”男賓席無需經過此處,餘知葳不大相信他湊巧路過的。

餘靖寧給她打了個快走了手勢,一邊語氣淡淡道:“我方才去尋譚二說事,誰料尤平家的過來找我,以為你在我這兒。我一問,才知道你回屋子換鞋了,這許久都不見人影,定是讓甚麼給絆住腳了。我便在路上尋了尋,果真找到了。”

餘知葳沉默了一會兒,低頭道:“今日多謝你了。”

若來的不是他,餘知葳也不知道方才她自己嚷出去那一段說辭能不能讓人信服。

餘靖寧又是皺眉又是撇嘴:“你也忒不仔細了點兒,竟然還能著了夏錦繁道。”這句是他再尋常不過的訓斥,與他平時如出一轍。餘靖寧還是那個餘靖寧,彷彿放在在夏錦繁耳邊說那些威脅的話的人根本不是他。

而是一個……餘知葳從未認識過的人。

譚懷從善如流在一旁打圓場和稀泥:“你也別太難為孩子了,她今日應付這麼個大場面本來就不容易。”

餘靖寧照舊對著譚懷冷臉“哼”了一聲。

而這些餘知葳充耳不聞。

她是不該要靠甚麼人護著才能保住自己的,所有能讓人產生依靠和慰藉的,今後也自然而然地成為人的軟肋。

但她不配、也不想有這種東西。

朝堂閨閣和江湖一般無二,都是刀從裡過的險惡地界兒,稍一不留神就是萬丈深淵。

“以後不會了。”餘知葳道。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