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的年過的不太舒服,這個不舒服是包含多種方面的,基友身體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南京軍在堅守二十二天之後,終於等來了支援的川軍,當時兩萬南京軍已經打得只剩下八千了。

川軍險些就沒進成南京城的門——南京城中草木皆兵,把這群人直接當成了亂軍過來誆他們開城門的隊伍,任憑這群人在門外怎麼嚷嚷都死活不給開門。

最後還是藺和跟九寶把文書和閩浙總兵的大印全都遞了進去,讓城中之人開了城門,將援軍放進了南京城。

藺和一進來瞧見的就是吊著胳膊的前任浙江巡撫如今的閩浙巡撫,還有沒了只眼睛,拿著布包上的南京指揮使穆成業——據說當時亂軍的箭都射進穆成業的眼眶裡了,被他生生拽了下來,眼珠子直接就帶出去了,這才保下了一條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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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和一下馬,習慣性地就想恭維,誰知道這兩個人根本就沒管他的馬屁,與人拱了拱手冷冷淡淡把人迎進了城中。

南京城中涼颼颼的,血腥氣都被凍在了冷氣裡,只是所有人的臉上都掛著死氣,有的人還帶著幾分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暴躁。

穆成業陰沉著臉沒說話,跟在一旁,光是連捷不鹹不淡地開了口:“藺總兵姍姍來遲,想必是路上遭遇了甚麼難處,蜀道難吶!”

藺和比這連捷還小個十多歲,連忙答道:“的確是遭遇了些麻煩,路上土匪不斷,耽擱了不少時候。”

沒人接他的話,藺和自覺尷尬,於是又補充了一句:“是我們來晚了。”

“不晚不晚。”連捷衝著藺和擺了擺手,“南京軍還未戰至全軍覆沒,南京城中也尚又百姓存活,老夫也有幸還能站在藺總兵跟前說話,實在不算來晚了。藺總兵行軍辛苦,顧不得南京城,還不忘剿匪,不愧是川蜀之地所出,天生便是土匪的剋星。”

說實話,藺和說的話,連捷是不信的,別說連捷不信,連穆成業都不信。湖廣江西哪兒來的那樣多的土匪,平時不出來,這時候卻全都跳起腳來要和川軍對著幹,想想就覺得荒謬。土匪是作甚的?打家劫舍搶銀子,欺男霸女魚肉百姓,見著了正規軍就抱頭鼠竄,滾在山裡頭誰也找不著。可這會子這群土匪是抽了甚麼風,竟然要和川軍對著幹,難不成還是要搶軍糧嗎?

再說了,這路上的土匪要當真遍地滾的都是,那連捷一個半點兒功夫底子都沒有的書生,是怎麼留著性命從杭州一路逃到南京的。

其實藺和也奇怪,為甚麼這群土匪偏偏要往正規軍的槍口上撞,他們又沒火銃沒大炮的,總不能是活膩了為了找死罷?

可是這事情就是這麼詭異地發生了,藺和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彆扭,也無怪乎連捷和穆成業不信,

九寶在路上和藺和早就混熟了,一聽這話陰陽怪氣的,立馬就要給藺和打抱不平:“連大人這是怎麼說話的!”

“老夫怎麼說話,這是老夫的事兒。”連捷仄了一眼細細瘦瘦的九寶,哼道,“老夫是個文官,不說話的文官還做甚麼官?在其位謀其事,先問問自己再來問老夫罷。”

連捷不愧是都察院出身,說話既不顧人面子又句句帶刺,明裡暗裡都是說川軍實在是來的太遲了。穆成業原本就只是來替藺和頂一下,卻幾乎把自己手底下的人都打完了,他心疼自己手底下的人,自己又完全是個受害者,所以根本不替人打圓場。非但不和稀泥,還轉著那支獨眼,對著那兩人輕蔑地“哼”了一聲。

九寶氣得臉色漲紅,京中的太監頤指氣使慣了,從上到下都有樣學樣,開口要罵人。還沒等他把話說出口,藺和就趕緊把人給摁住了:“都是晚輩的不是。”

照理來說,戰時的一文一武,本該是平級關係,雖說大衡重文輕武,武將總是比平級的文官要矮半頭,但是放在明面兒上,至少瞧著都是一樣的。

起碼到不了要自稱“晚輩”的程度。

但這藺和是真的怕鬧出事端來,趕忙開始和稀泥——尤其是當他瞭解到這藺和在外放做巡撫之前,乃是都察院出身的時候,更是怕的要命。這文辭犀利的,這一本摺子參上去,那就不是他晚到了十天的問題了,估計他整個人的前途就要全毀了!

連捷聽著這傢伙自稱晚輩,忽然怔住了,反應了一下子。他沒想到藺和竟然能真的這麼低聲下氣地認錯,他還以為來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子弟呢。

連捷皺著眉沒說話。

藺和便接著為了自己的前程和稀泥道:“連大人,晚輩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自幼便沒怎麼出過蜀中,不知道這川蜀以外也這樣土匪遍佈。想來是亂軍橫行,百姓心裡慌亂,覺得過不下去日子,便落草為寇。晚輩讓這些人絆住了腳,來得晚了,讓南京城的將士們受苦了。晚輩深知自己辦事不利,今後還望連大人多多提點著些。”

他躬身向連捷行禮,連捷雖說是心裡還氣著,覺得他這幾句話根本抵不了南京城的損傷,但他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也不好再對著人家破口大罵,於是只能把起往自己個兒肚子裡咽,牙疼道:“非是要苛責藺總兵,這是這南京城不同與旁的地方,實在不能丟,老夫心焦,便著急了些。今日既然藺總兵和九寶太監到了,那老夫便在這南京城中設宴,替大人和九寶公公接風洗塵罷。”

藺和聽連捷話裡還帶著氣,趕緊連聲道不用:“不必了不必了,我們今日且在帳中休息休息便是,不用勞煩連大人。”

藺和覺得這連捷是話裡帶話給他下套呢,如今南京城這般形狀,自己要還大剌剌地要閩浙巡撫給自己接風洗塵大擺宴席,那就純屬是吃飽了撐的,打算找死了。

他咽了口唾沫:“我明日就與穆指揮使交接南京城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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