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霄今日上朝的時候有點兒奇怪。

今天新派的人有些出奇地安靜,甚至連魚龍混雜的都察院當中,也只有閹黨的爪牙在嚷嚷。

今天甚至沒有再接再厲彈劾國子監祭酒夏偉才的人。

閹黨如今忽然有些拿不準新派的意思了。

難不成夏偉才革職查辦,就剛好達成了他們的目的?可新派的人剛把這件事兒張牙舞爪地扯出來的時候,顯然目的不小罷?

他們覺得反必有妖,於是按兵不動,連給夏偉才求情的聲音都變小了。

沒人在下頭吵架,賀霄便覺得這朝堂有些昏昏欲睡,他睜大了眼睛努力撐著,心想千萬不能讓自己睡著了。

可沒一會兒,還是忍不住眼皮打架。

賀霄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要不,還是背一段兒最近看過的話本子找找樂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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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打了個哈欠想要付諸行動,餘知葳的告誡卻又忽然在他耳邊響起:“皇爺今後是要親政的人,若是不勤勉努力些,今後該怎麼擔得起這江山。皇爺翻過年都該有十六了,又不是幾歲的小兒,難不成真要在母后的羽翼之下躲一輩子嗎?”

賀霄想到這兒,趕緊閉著嘴打了個哈欠,把睡衣全都咽了下去,打起精神來皆著聽底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臣私以為……”閹黨終於打算開始以不變應萬變,繼續拿著裘安仁和太后的情分在底下求情,可是剛開口,就聽見御門之外響起了“咚咚”的敲鼓的聲音。

這聲音不但打斷了那都察院的小碎催的話,還把賀霄給敲醒了,小皇帝徹底不打瞌睡了,端坐在龍椅之上,眼睛直往外頭瞟。

藺太后在重重珠簾之後開了口:“這是怎麼回事兒?”

從外頭匆匆上來一個錦衣衛,藺太后朝下瞟了一眼,正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的鎮撫使高邈。

高邈朝著大殿當中的眾人行過禮之後,朗聲道:“回娘娘、皇爺的話,是有百姓敲登聞鼓。”

大衡門外,幾個百姓拿著鼓槌,十分賣力地往鼓上敲去。

底下跪著的是譚懷玠,烏紗圓領,官服穿戴的整齊。他領著一眾百姓整整齊齊跪在地上,高聲道:“臣要參山東巡撫卞璋!此人罔顧百姓性命,不顧疫情安慰,活埋患病百姓。膽大包天,草菅人命!”

他這一聲嚷嚷出來,後面跟著的一群百姓便齊喊冤枉,哭聲震天。

這可不是買來裝腔作勢的百姓,這群人一個二個全都哭得真情實感。為自己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嚎啕。為濟南府南郊那一層一層的白骨嚎啕。

譚懷玠跪在地上,又將方才那些話重複了一遍,層層疊疊吵嚷的聲音直接衝進了大殿當中,連御座上的賀霄都能隱隱約約聽見喊冤的聲音。

閹黨眾人忽然汗如雨下,原來新派這群人今天連話都不怎麼說了,原來就等著這一茬呢。

這是打算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他們沒有料到而後的結果會更糟糕。

沒了夏偉才,國子監照樣得上學,只是如今國子監中的先生各個人人自危,生怕和夏偉才扯上關係,是以講課的人就告病了一大半。

剩下的人也沒甚麼興趣給學生上課了,只是隨便講了幾篇策論就揮手散學了。

李知才下學,他是個好學之人,天資雖不如譚懷玠這樣聰穎,但是也不差。正打算等著後年春闈的時候一舉中第,這會兒斷然不敢馬虎。他約了好些同窗好友,步行到了宮外,打算等著陳暉下朝了,請教他些問題。

陳暉是個新舊學融會貫通的好老師,策論寫得很漂亮,講課也不枯燥,不少監生都是慕名而來接著李知的光,想聽一聽陳暉講課的。

為表尊敬,這一群監生浩浩蕩蕩地來到了宮門口,離著老遠就聽見譚懷玠的高呼了。

李知:“這……這是譚大學士?!”

譚懷玠比李知大不了兩三歲,人家卻是辛卯榜的進士,還點了庶吉士。就算後年李知中了第,那也是跟人差了兩個榜,他對譚懷玠的崇敬之心絲毫不亞於自己的老師陳暉。

他側耳聽了一陣,一腔少年熱血“騰”就上了頭,他領著一幫同窗好友提著袍擺就跑到了宮門口,看著一百姓正在宮門口嚎啕,為首就是頭已經磕出血來的譚懷玠。

李知當即拿起來手上的書卷,振臂一呼,領著才“雨夜跪諫”過的學生們又圍在了百姓之後。

於是當藺太后派出來探查的官員走出宮門的時候,首先看見的就是頭上帶血、風塵僕僕,跪在地上高舉著奏章和笏板的譚懷玠。

他身後是哭聲震天的百姓。

在往後……

此人到抽一口涼氣,才鬧過事兒的監生們在百姓後面站著,一個一個怒目金剛一般。

現在朝堂上的人瞧見這群打不得罵不得還動不動就群情激奮的學生就一個頭兩個大,背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朝外滲著冷汗。

現在譚懷玠不用怎麼出聲兒了,因為根本聽不太清說的是甚麼。他身後哭號和百姓和振臂呼號的學生們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氣勢浩大地撲向了門口那位大人。

很不幸,此位大人乃是一名閹黨,被嚇得釘在了門口,想想就知道這只怕是衝著他們來得,竟然嚇得被釘在門口不敢動作了。

譚懷玠這時候卻抬了頭,厲聲詢問那人道:“為何還不請諸位百姓上堂陳述冤情?”

這一聲如黃鐘大呂,終於把神遊天外的閹黨炸的回了魂,還不等他開口,就看見譚懷玠提著袍擺站了起來。

他腿腳原本就不好,跪久了看著就有點兒跛,他一高一低地路過了那閹黨官員的身側:“既然宮門開了,那譚某便以為是娘娘許我們進了。”不知為何,這回譚懷玠特有沒有提皇爺,只說了“娘娘”。

當值的錦衣衛一多半都是高邈的人,挎著刀不看譚懷玠,只往那閹黨官員的臉上看。愣是讓那閹黨官員目瞪口呆地看著譚懷玠領著一大群百姓進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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