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這話是何意?不就是“寺中從來沒有過姑娘,餘知葳曾經在招提寺中代發修行的這種話,不過是特意教會給她們作假來用的。”

這話的確是聽著語焉不詳,但是一旦深思,就會從裡面聽出許多不一樣的東西來。

專心參禪悟道之人,哪裡會說這樣入世的話,這分明就是旁人教出來的。

餘知葳和夏錦繁方才分別被人攙了起來,又重新在椅子上坐好。餘知葳一手撐在小几上,冷笑了一聲道:“臣妾長治五年就已經離開招提寺了,這位小師傅又是在臣妾歸家之後才去了招提寺,就憑這樣捕風捉影的幾句話,就能這樣汙衊我了?”

“娘娘稍安勿躁。”裘安仁嘩啦一下收住了手裡的扇子,臉上甚至還掛著笑,扯了扯嘴角道,“這不是還有一個人還沒開口說話呢嗎?”

他用下巴指了指雲翠:“你有甚麼話說啊。”

雲翠哆嗦了一下,盯著自己的鞋尖兒:“奴家是京城倚翠樓人士,本家姓楊,是教坊司禮部掛了名兒的。”

她說著說著話,聲音裡幾乎要帶上了哭腔,聲音越說越小:“娘娘皇爺可以去查,奴家的名字應當就在名冊之上。”

這句話說完,雲翠像是又驚又怕,抽噎了起來,幾乎說不出話。

裘安仁有點兒牙根癢癢,這上不了檯面的賤人,打的時候倒是一副潑皮模樣,怎麼到了這兒來,反而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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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甚麼知道的,說出來就好了。”藺太后其實和雲翠差不多年紀,但她卻硬生生在雲翠面前擺出了一副慈祥的模樣,溫聲道,“不要怕,我們都不會為難你的。”

雲翠抬眼看了看裘安仁,低下頭去依舊垂淚:“奴家……奴家……”半天沒吐出幾個字兒來。

藺太后看著低著頭哼哼唧唧的雲翠,幾乎快要失去耐心了。

餘知葳跟著添油加醋,火上澆油似的道:“別是方才剛教會的,這會子忘了詞兒了,說不出來,急得哭呢。”

裘安仁覷著藺太后的臉色,咬了咬牙,覺得雲翠可能是真說不出話來了,於是開口道:“這二人方才將自己知道的都寫了狀紙,籤了字摁了手印,娘娘不如直接看一遍就成了。這女樂只怕是在天家威儀面前嚇破了膽子,不敢說話呢。”

他本來是不想參與過多的,只要今天釘死了餘知葳,這個頭是夏錦繁起的,哪怕賀霄知道了此事是他有意挑撥,那他也不會出甚麼大事兒。裘安仁說話的聲音輕緩,已經將藺太后說的有幾分動容,裘安仁趕忙朝著自己手底下帶的幾個小孩兒使眼色,讓人將東西拿上來。

“奴家怕的不是天家威儀。”雲翠止住了哭聲,忽然揚起臉來,眼中一片又怕又恨的神情,“奴家是怕廠公詔獄裡上的刑。”

餘知葳低著頭,瞳孔豁然就放大了一下,感覺自己背後的冷汗都下來了。

雲翠接著道:“廠公他對奴家屈打成招,奴婢怕極了,可娘娘和奴婢無冤無仇,奴婢若是今日說了謊話,誣陷了皇后娘娘,就是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裘安仁:“這賤人瘋了,快給我拖下去!”

周遭的小內侍全都上來拉扯雲翠。

餘知葳衝著冷長秋使了個眼色,他立即就攔了上去,而後,所有人都聽見餘知葳的話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裘安仁,眼睛甚至帶出了當初在遼東戰場上的殺氣,與裘安仁對視的過程中,彷彿有金石迸濺:“皇爺和母后尚未說甚麼,連本宮都還沒說,你竟然就要將她拉下去。怎麼,不敢讓人把話說完麼?!我看誰敢動——讓她說!”

雲翠一口咬在了一個要將她拖走的內侍手上,小內侍“哎喲”一聲叫喚,一把被趕上來的冷長秋扯開了。

雲翠尖聲叫喚道:“裘安仁打我,是為了讓我誣陷皇后娘娘是當初少陽王顧家的遺孤,可當初那孩子一來倚翠樓,人就死了!太后娘娘和皇爺若是不信……”

此是在御花園當中納涼,周遭的假山怪石嶙峋,雲翠往上頭瞟了一眼,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站起來一把推開周遭的人,直衝著假山就撞了過去:“奴家願以死證明清白。”。

周遭好些內侍宮人,竟沒一個有那樣快的動作。

紅的,鮮紅的。

汩汩流出的血在餘知葳面前張牙舞爪,餘知葳忽然覺得一頭撞在假山上的是她,讓她眼冒金星,除了血色甚麼都瞧不見了。

她看不清雲翠的臉了。

周圍亂糟糟的,甚麼聲音都往她耳朵裡面灌進去,耳朵裡面又敲鑼又打鼓嗡嗡直叫,連人聲鼎沸似乎都遠了些。

像是小時候雲翠領著她出去頑,見著了京城裡頭富貴人家辦的水陸道場。

但她只能在原地坐著,挺直了脊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子曇,子曇!”餘知葳的眼神再次聚焦的時候,面前是賀霄的臉,賀霄抓著她的胳膊晃人,“嚇著了嗎?”

餘知葳朝旁邊看了看,方才被她一個茶盞砸破了頭的夏錦繁終於不堪重負,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而雲翠躺在地上,人還是溫熱的,甚至血也還是滾燙的,可她卻再也沒了氣息。

餘知葳勉強轉過臉來,十分蒼白地衝著賀霄扯了一下嘴角:“臣妾挺難受的。”

“只有臣妾的孃家不在京城,京裡只一個哥哥。”餘知葳盯著賀霄,把人盯得心裡發毛,“有的人孃家就在京城,覺得沒人給臣妾撐孃家腰了,竟然做出這樣目無法紀胡亂張嘴就汙衊的事兒來了。”

“家裡的規矩可真是好得很吶。”餘知葳咽了一口唾沫,終於從她那個直愣愣的目光裡回過神來了,她轉過頭去,看著藺太后,“母後,你可得給兒臣做主啊。”

藺太后臉上帶著專給後輩看的慈祥,把餘知葳從椅子上扶了起來:“好孩子,母後知道你委屈。”她瞥了一眼那個早都嚇得癱軟在地的尼姑,輕飄飄地道,“這種胡亂說話的人,不如拔了舌頭,亂棍打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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