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安仁是後半夜自己醒過來的,這傢伙果真如餘知葳所料,自認理虧地回去了。

當時那小瘋子那麼一砸,估計腦震盪都給砸出來了。裘安仁頭暈目眩了好幾天,一連吃了好些了數天的藥都還沒緩過來。藺太后那兒也沒法子伺候了。

藺太后見自己跟前最受寵的小白臉兒受了傷,為了安慰印公受傷的心靈,也不好去再找別的小孩兒玩樂,只好“獨守空閨”。她給裘安仁給了好些賞賜,還明確表明:安樂堂那破地方要好好查,嚴查!竟然在皇上大婚沒幾日之後,在她藺太后眼皮子底下讓她心尖尖上的九千歲出了事兒。

於是裘安仁帶著一腔不能說的怒火,把憤怒全都灑在了安樂堂眾人的身上,裡面的老年內侍被他好一通折磨,死了好些個。

不過九千九百歲爺爺在安樂堂出了事兒,那自然是得嚴懲,所以這件事就這麼被裘安仁自己按下去了。

只是他們注意到,安樂堂裡少了一個人,一個被他親手送進安樂堂去的人。

大概是因為印公平生折磨過的小內侍太多了,所以一時間想不起來有那麼個小瘋子了。

這個小瘋子如今待在坤寧宮當中,被關在一間小房子裡。

據看守的人說,這個瘋子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除此之外,唯一和常人的區別,就是他不說話。比起發瘋的時候能把印公打成昏迷不醒的大力士,他更像是一個啞巴,就算是瘋子,那也應當是個傻了吧唧的“文瘋子”才對。

餘知葳有一天特地挑了個時間,讓人看著,進去看了這個瘋子一眼。

據說瘋子被人梳洗乾淨,把頭髮綰起來的時候竟然也沒反抗,眾人都以為他是個單純的傻子而已,沒人能想到他那天晚上力拔山河的一石頭。

畢竟這傢伙瘦成了個人形的骨頭架子,胳膊腿兒看起來還沒有餘知葳的粗。

這瘋子待弄乾淨了,五官甚是清秀,有一種看起來比原本年紀更小的孩子氣。餘知葳觀察了一會兒,總覺得面熟,想了好半天才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內侍。

她思考了一陣子,終於想出來為何覺得面熟了。

這個內侍的長相十分符合藺太后的審美,清秀孱弱的少年人,身上帶著一股書卷氣,看起來比原本年紀偏小的長相讓他們的少年時期顯得格外的長。

裘安仁應該是藺太后豢養的一群小白臉兒內侍之中最漂亮完美的一個了。

餘知葳看著瘋子,瘋子也抬起眼睛來看著餘知葳——很明顯是認得餘知葳的。

餘知葳看著面前這個清秀的瘋子,皺了皺眉,不知道應當怎麼開口說話,最後還是試探地喊了一句:“小哥兒?”

瘋子又抬頭瞥了她一眼。

有反應。

於是餘知葳再接再厲:“你……還記得我嗎?”

瘋子點頭。然後過了半天,又出聲道:“對不住。”現在餘知葳徹底能確定這內侍肯定在藺太后身邊待過了,他就連聲音也是和裘安仁一個型別的,清越的少年音色,唸書一定很好聽。就是不知道是情緒的影響,還是旁的甚麼,他的聲音這會子聽起來有些沙啞,像是被小刀劃破了嗓子。

她現在幾乎確定了,這小瘋子之前肯定在藺太后身邊待過,藺太后那個廣收天下美人兒的性子,不太可能放過這麼一個美少年的。只是他後來究竟犯了甚麼錯處,才被罰到了安樂堂中,甚至成了各個瘋子?

不過想起他方才那句話,餘知葳的眉角還是控制不住地跳了一下。這是哪門子的對不住,她才十幾歲,這內侍就算生的再少相那也能看出來比她大,被人喊了好幾句“娘”,那佔便宜的是她才對啊。

瘋子沉默了一陣,而後又開了口:“娘娘贖罪,是奴婢僭越了。”

餘知葳一愣——他顯然還記得自己那天晚上做過甚麼,甚至還邏輯清楚地認了錯。

他甚至能從餘知葳的打扮,分辨出來她應當是個娘娘——雖然不知道是皇后娘娘、賢妃娘娘還是淑妃娘娘,但這個稱呼總不會錯就是了。

餘知葳又習慣性地點了點自己下巴上美人痣的位置,心道,這傢伙的瘋難道是間歇性的?

餘知葳想了想他當晚像是無意識地說出的“殺了裘安仁”這種話,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和裘安仁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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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瘋子一聽到“裘安仁”這三個字,登時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腿,別說袍擺了,就連肉都快被他抓爛了。這瘋子的爪子越收越緊,嘴裡發出不似人聲的“赫赫”聲響,就跟昨天晚上舉著石頭砸裘安仁一模一樣。

餘知葳嚇了一大跳,兩邊的人趕緊上前去將瘋子摁住了,那瘋子雙目赤紅,渾身跟打擺子似的顫抖了起來,幾個內侍幾乎摁不住他。

感情他就是瘋裘安仁,連聽見名字也不行!

大概是因為身旁有很多人在,這瘋子還沒瘋的太徹底,抖了好半天,除了自殘之外,也沒做出別的傷人的舉動,過了好一會兒,瘋子終於平靜下來了。

只是眼睛裡還是紅的。

餘知葳不敢提裘安仁的名字,只是意有所指地問道:“你和他有甚麼仇嗎?”

這瘋子很顯然理解了餘知葳的意思,在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在餘知葳覺得這傢伙會不會被她徹底刺激瘋了之後,才又吐出了一句話。

就一個字。

“是。”小瘋子說。

然後不等餘知葳開口,這小瘋子又惡狠狠地補充了一句:“他就是個畜生!”

餘知葳不禁想到昨晚裘安仁的那句“我們是一類人”,她十分無奈地翻了翻眼皮,印公難不成以為自己是在誇她呢?這和罵她又有甚麼分別。

那個小瘋子看了餘知葳兩眼,見她神色中透露出了一種能和他同仇敵愾的悲憤,於是又加了一句:“我想要他不得好死。”

面色蒼白的少年脖頸上青筋暴起,黑壓壓的眼仁兒當中流露出一種遮擋不住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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