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葳和餘靖寧當晚在街上逛到深夜方才歸家,又一路都在吃零嘴兒,等到回家的時候,吃進去的玩意兒從胃囊一直頂到喉嚨尖兒,實在是再吃不進去餃子了。

於是那一頓餃子只能當做年初一的早飯來吃。

儀鸞司雖說裁撤了,但大年初一皇爺上長安街走一圈的習俗還是沒變,只不過是改從南北鎮撫司挑人出儀仗罷了。

餘靖寧已經是個正二品的驃騎將軍了,當然不可能再要他跟著小皇帝出儀仗,所以難得歇在了家裡。

其實說是“歇著”,但沒人敢真的歇著。餘知葳在餘靖寧出獄之前就替餘家搭上了新派的船,正緊鑼密鼓地把手往軍工伸,趁著長治九年伊始,一群人幾乎是日日湊在一起,嘰裡呱啦地商討著大衡的未來。

餘靖寧往西北快馬加鞭地去了信,要車四兒儘快進京;陳家在直隸處,騰出了自家的莊子,選做了廠址,正找人著手修建;譚懷玠忙著跟剛收入麾下的孫和風互通有無,一會兒在一會兒不在的;因著餘家翻了案,原先吃掛落跟著一道兒罰的全都補償一般成了賞賜,高邈因禍得福,升了半級,竟然成了個從四品的鎮撫使,他養好了被打出來的傷,也跟著一群人沒日沒夜地商量。

陳暄從自家老丈人那裡請了一張起帆令,大衡長治年間最後一批新式火炮從廣州港運入大衡。

一切都緊鑼密鼓地籌備著,一直到了十五當天。

宮裡給各家有女孩兒的權貴下了帖子,落款是藺太后的,說是請各家女孩兒上清漪圓共度上元。清漪圓是隆武年間修建的園子,在京西,據說有四個多紫禁城那麼大,裡頭春夏秋冬四景俱全。餘知葳在京城待了這麼多年,宮裡倒是進過一回,清漪圓可從來沒去過。

不知道這藺太后把一群小姑娘叫到清漪圓裡,是為了是以重視呢,還是給告訴一京城的小姑娘“我兒子有個這麼大的園子呢,你們誰都配不上他!”

餘知葳把玩著手裡的燙金帖子,兀自想著藺太后的心理,一不留神直接笑了出來。她眯著眼睛嘿嘿道:“得了罷,腳指頭都能想出來這‘共度上元’是要作甚,不就是讓他兒子挑嘛。”

尤平家的嗔她:“郡主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別老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早晚的事兒。”餘知葳打了個哈欠,“我不提這也是事實,何況還是在自家。收了這帖子的,肯定就是那名冊上的人,沒跑了。至於具體該是哪些人,我估計藺太后跟咱們皇爺心裡各有各的小九九,兩下一湊就能內定出名額來,剩下的人就是湊在邊兒上好看的。”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照禮制,賀霄這次大婚只能選一後二妃,三年過後才廣選秀女,可女孩兒的青春年華就那麼些日子,待到三年之後,那不是“適齡”了。

尤其是夏家那個姑娘,為著這一回,生生拖到了十七歲,要是沒點兒把握,家裡人還真能把她拖到二十?同齡人恐怕孩子都有兩個了。

尤平家的斟酌了一下,開口問道:“那郡主如今算是勝券在握了?”

餘知葳哼了一聲:“先不提上回皇爺私下約我的事兒,單說說餘家的情況。世子爺難娶妻,我也難嫁人——如今我也算是京中最貴重的閨秀,若是不入宮嫁給皇爺,上面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和別家聯姻,弄出個‘強強’聯手來麼?”

尤平家的覺得有道理,於是點了點頭。

“所以……”餘知葳靠在躺椅上,“我能進去是必然的,就是看皇爺能不能……”

能不能給她爭取到最高的那個位置了。

她這樣的身份,不進宮會影響上面的利益,但如果不做皇后的話,也只是傳出去不大好聽罷了,無傷大雅。

只不過,到時候她究竟是個甚麼位分,也的確不是她一個姑娘家自己決定的。

……

餘知葳在十四的時候特地遣人去問了應當怎樣著裝,問的是賀霄身旁的小葉公公。要是正式的場合,她還得穿著郡主的大衫霞帔翟冠去,那這一頓飯吃下來,那還不得累死。

小葉公公傳了話,大概意思是“按上元習俗穿著便是了”。這意思是讓穿夜光衣。

剛好,餘知葳才新做了豎領對襟的白綾襖子,也不是牙白,卻有些偏米色,遍地開海棠提花樣式的,用金線織了三羊開泰的雲肩通袖,袖口綴遍地金掏袖,赤金子母扣上綴的卻是紅瑪瑙。

尤平家將衣裳拿了出來,問餘知葳道:“就穿這一件嗎?配個甚麼裙子?”

餘知葳看了那衣裳兩眼,隨口道:“釦子上綴的的紅瑪瑙,找一條紅裙子就是了。”

尤平家的捯飭了半天,尋出一條絳色的妝花裙子來,底襴上織的是葡萄花鳥的妝花紋樣兒:“這條?”餘知葳今年沒做新裙子,這裙子半新不舊的,不過瞧不出來。

“就這個罷。”餘知葳哼道,“我家剛抄過家呢,哪裡有時候有心思做衣裳,穿這個就成了。”

臨出門那天,尤平家的給餘知葳梳了個墮馬髻,戴一支偏翟釵,那鳳嘴裡銜著一串兒流蘇,東珠墜的,最底下墜了一個水滴形狀的墜子。

餘知葳是遼東沙場上回來的,又遭遇過牢獄之災,若是梳那樣端端正正的髮髻,壓不住身上的煞氣,得虧她生得嬌俏,拿這愛嬌的墮馬髻一裝飾,反而顯得又英氣又漂亮。尤平家的這幾個月給餘知葳好生將養了許久,也大概是因為餘靖寧回家了高興,廢了許多功夫才將人養回來,看著才有點兒白裡透紅的氣色。

尤平家的將兩隻鏨金瑪瑙葫蘆耳墜掛在了餘知葳的耳垂上,笑道:“得虧當初是秋日穿的耳洞,不然還不知道甚麼時候才能好呢。”

餘知葳先是笑了,然後不知道低聲說了一句甚麼,聽不大清楚。

她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沒看見餘靖寧正倚在門框上靜靜地看著,眼裡的柔情的壓抑糅雜在一起難解難分……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