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葳擱在桌上的手也呈現著一種沒有生氣的白,但好歹手指甲上是染過蔻丹的,看著水光瀲灩,白得沒那麼慘了,反而顯現出一眾玉色的光彩來。

她用右手的指甲輕輕敲了敲桌面:“所以,大衡賈人的本質,最後又迴歸了地主。”

餘靖寧這時候聽出些味道來了,從名都手中接過了一杯消食的茶來,抿了一口道:“不止如此罷。據我所知,咱們幾家之中,只有陳家是真正商賈起家的。”

餘靖寧按照餘知葳的說法,扳著指頭一個一個數下去:“譚家,地主。高家,地主。咱們家,也是地主。”

餘知葳沒想到餘靖寧上道兒這麼快,連眼睛都亮了起來:“咱們家還是最大的那一個。”

她高高興興地接著往下說:“這樣看來,新派是不是就特別的勢單力薄?甚至連和舊派是不是的聯盟都顯得搖搖欲墜,一不小心這群人就有可能做出和閹黨一樣的決策。所以說,接下來,我們就要從本質上解決問題,把我們背後的人,變成真正的新派。”

或者換一個餘知葳更熟悉的、更時髦的說法——資產階級。

按照歷史的發展趨勢,資產階級推翻地主階級是歷史必然,而資本主義社會高度發展,無產階級才會舉起自己的鐮刀榔頭。

然後歷史被推上正軌。

而他們,將一手推動大梁的資本主義萌芽。

餘知葳的眼睛像是被甚麼點燃了,好像下一刻就能燒出燎原的星星之火一般,目光灼灼盯著餘靖寧:“如果我們的背後站著的是真正的新派,大衡是被新派推著向前的,那我們剷除閹黨,就會像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因為我們‘先進’,而他們‘落後’。到時候不需要我們再用甚麼朝堂上吵架的伎倆,海禁自然得開,必須得開,大衡必須要向前走,到時候就是民心所向,誰也攔不住了。”

“新派拉攏掩日,是為了獲得他們在民間豐厚的資源,不管是人力也罷,物力也好,總歸都會在我們手上。”餘知葳像是伸懶腰一般,舒展了一下上半身,衝著餘靖寧一眨眼睛,“然後開工廠。蛋兒那個小子涉世不深,當時陳暉大概也不好將計劃全盤托出,那小子還以為新派找他們,就是為了給賈人護鏢的呢。”

餘知葳那一下眨得餘靖寧魂兒都快飛了,魂不守舍拿起茶來,心虛地抿了一口——這是說正事兒的時候,不能分心。

餘知葳接著道:“大哥哥想賭一把嗎?”

餘靖寧猛然從茶杯上抬起頭來,盯著餘知葳看:“甚麼?”

“餘家的前程,大衡的前程。”餘知葳笑了起來,“或者說,讓大衡的前程上添上餘家的一筆。”

餘靖寧一動不動等著她把話說完。

“軍工。”餘知葳道。

那兩個字險些將餘靖寧驚得跳起來,險些覺得自己又要扣著亂臣賊子的名頭鋃鐺入獄了。

大衡的火銃大炮向來是工部造,別人哪裡有插手的機會。

餘知葳像是早料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只是笑了笑:“我還沒答應。畢竟……”她咬了一下嘴唇,眼神有點兒飄忽,“畢竟我很快就要到出閣的年紀了,這個決定還是得你來做。”

我要是做到藺太后那個位置,甚至不用,只需要在藺太后綁在賀霄身後的那幾根線上加上自己的,這個摺子就能批下來。餘知葳心道。

但她沒把這話說出來,只是換了一種方式:“內閣雖然沒有直接的決定權,但畢竟很多決策都得仰仗內閣來做。這種摺子只要兵工兩部合作,稍微上下打點一下,批下來只是時間問題。而且不會是太長時間。”

可你怎麼確定兵工兩部這樣聽話呢?餘靖寧心裡如是道,表面上只是皺了皺眉。

餘知葳又像是未卜先知一般搶過了他的話頭:“孫和風那老頭子倒戈了。”

餘靖寧對譚懷玠曾經軟磨硬泡許久這事兒知道,甚至當初傳出來“譚懷玠總纏著孫和風是因為看上了他家的庶女想娶來做姨娘”這種風言風語。

所以他當然知道孫和風這膽子還沒鵪鶉大的傢伙攻略的困難程度,當初陳暉甚至想過要不要乾脆把這鵪鶉拉下馬,將兵部尚書換成自己人。

可是他竟然在譚懷玠快要放棄的時候倒戈了。

“他家出甚麼事了嗎?”餘靖寧十分敏感地問道。

“正是。”餘知葳冷笑了一聲,“老頭的兒子讓人打死了。”

小兒子大孫子,老頭兒的命根子。好巧不巧,死的是孫和風家裡最小那位少爺,和餘知葳一個年紀,雖說是個庶出,但本人和他姨娘都受寵的很。

餘知葳在詔獄了關了好幾個月,餘靖寧關的時間更久,所以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趕忙問:“怎麼回事兒?”

“還能怎麼回事兒,幾個紈絝鬥雞罵狗逛花樓,爭風吃醋唄。”餘知葳很不屑地哼了一聲兒,“打死他的是國子監祭酒家的四爺。”

當初來過她生辰的夏錦繁一母同胞的弟弟。

孫和風這傢伙好歹是個正二品的兵部尚書,國子監祭酒是從四品,照理來說哪怕這孫家哥兒是庶出,也該比這夏四郎金貴些不是。

可其實並不是這麼回事兒。

國子監祭酒夏偉才那可是裘安仁跟前的紅人兒,雖說是靠建生祠才“紅”的,但在裘安仁面前起碼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原本該跟餘靖寧一起秋後問斬的夏四郎,竟然比餘知葳放出來的還早。

為甚麼呢?

人是印公親自提出來的,大概夏偉才去求裘安仁那天他心情出奇地好罷,誰也不知道這瘋子會幹嘛,為甚麼要親自去提那小兔崽子。

總之夏四郎很囂張,對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孫和風挑釁了一番。

餘知葳不知道他是說了點兒甚麼,總之很過分就對了。

孫老頭子回家就大病了一場,險些就過去了,可這鵪鶉竟然強撐著又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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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床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譚懷玠:“我把我家五娘許配給你做個如夫人罷。”

譚懷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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