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知葳當天被小葉領出去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餘靖寧,問了也相當於白問,周圍的人都對她三緘其口,閉口不提有關餘靖寧的事兒。

她就只好自己乾著急,可乾著急也沒用,就只能自己給自己找樂子。反正心情不好,就可勁兒損門口的獄卒,一直從他長得還沒自己高,嘚嘚到您今年都二十好幾了怎麼也沒娶上個媳婦兒,再論到您這一月幾個錢,娶不上媳婦兒是不是因為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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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把看她的獄卒叨叨得想要歸天。

可是餘知葳畢竟和從前不同了,這獄卒想打她還下不了手,只好氣得撓門口的欄杆。

撓的滋啦滋啦得響,餘知葳聽了百爪撓心,於是更加猛烈地對獄卒使用言語攻擊。

這兩個互相快把對方弄死的時候,賀霄的聖旨終於到了。

還是小葉公公來宣的旨,特地看著獄卒給她解了手腳鐐銬。完了還俯下身,往餘知葳手裡頭塞了點兒甚麼東西,這才滿意地走了。

餘知葳當時沒敢看,在手裡頭隨意一卷,就抬步子往外出了。

戴了許久的鐐銬,餘知葳忽然覺得自己雙足輕盈異常,像是輕功又更上一層樓了。

她聳了聳肩膀,大步踏了出去。

是尤平家的和名都來接餘知葳的,但門口那一輛,看著卻不像是自家的車架。

尤平家的一件餘知葳眼眶就紅了,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而後扶住了她的胳膊,吸著鼻涕道:“郡主受苦了。”

餘知葳安慰了尤平家的一陣子,而後又笑道:“如今媽媽說話可得注意著些了,我這封號不是褫奪了嗎?怎麼還叫。”

“郡主沒仔細聽旨意嗎?”尤平家的嗔她,“給您復了誥命和封號了。”

“甚麼?”餘知葳臉色忽然變得不大好看,這般神情的時候,她竟然出奇的像餘靖寧,“那我大哥哥呢?”

尤平家的衝她搖了搖頭。

這算是個甚麼事兒?餘知葳方才那一點點的高興全都給澆滅了,低著頭掀開簾子就要往車上進。

尤平家的在外頭嘆氣:“委屈郡主了,咱們家前頭給抄過一次,馬和車都賣了,這車還是租來的,先委屈委屈,咱們先回家,回家就好了。”

餘知葳掀簾子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好半天才聽見她道一句:“我知道了。”

這不是自家的車,連車軲轆壓地的聲音都沒有先前好聽,餘知葳興致缺缺靠在車窗邊,把手裡頭的紙條開啟看。

上頭寫著一行小字兒,字跡說不上甚麼鐵畫銀鉤,但乾乾淨淨的,看了讓人心情愉悅。

那小字兒上寫的是“八月十五,什剎海”。

餘知葳辨認了一會,覺得這個字跡她應當是在某些奏章上見過,這個字型硃批道“朕知道了”。

這應當是小皇帝賀霄的字兒。怎麼?約她八月十五上什剎海賞月?

這小孩兒,餘知葳心道。她揉吧揉吧,把那小紙條揉碎了,從窗戶丟了出去。

路上其實不是太遠,沒花多少功夫就到了世子府。

說是世子府,其實也夠嗆,因為大門口的匾都摘了,門框上光禿禿的,難過的像是撕掉了人的一塊頭皮。

旁的地方風吹雨淋,顏色早就蹉跎掉了許多,只那匾額的地方還是嶄新的,一如五六年前。

餘知葳在大門口站了好半天,就那麼仰著頭看那摘掉匾的地方,一動不動。

尤平家的和名都就站在旁邊,誰也不敢勸,只好站在原地陪著餘知葳盯著門框發呆。

抄家、摘匾、下獄,就連郡主的封號她都被褫奪過兩回。

這都是她這輩子經歷過第二回的了。上一回原本早都消磨得恍若隔世,卻又重新被剝開,鮮血淋漓的扔在餘知葳面前,衝著她張開血盆大口,笑得猙獰。

上一回她還是個無能為力的孩子,卻像幼狼一般咬牙切齒,發誓道,若她當初能有自家哥哥那般的年歲,定能……

那她這回又做甚麼了?

不知道那麼站了多久,餘知葳覺得仰頭仰得脖子都僵了,這才低下頭來。

她握緊了拳頭,衝著那塊空地大笑了三聲,然後跨門檻進去了。

家裡冷冷清清的,她剛進府那種僕婦穿梭的場面早就不見了。家裡頭兩個主子全都下了獄,家裡的僕婦不是自謀出路,就是跟著抄去的那些銀錢一樣,被一同帶去的別的人家。

府中沒有甚麼銀錢了,管事兒的尤平家的和她男人尤平只好遣散僕婦,只留了幾個掃地的老媽子,並一個不願意走的名都。餘知葳身邊跟著的幾個丫鬟,也只剩了尤平家的的小女兒驚蟄。

餘知葳長吸一口氣,握住了尤平家的的手,嘆道:“媽媽這些日子辛苦了。”

看尤平家的又要落淚,餘知葳像是哄孩子似的,把尤平家的摟進了自己的懷裡,使勁兒拍了拍她的後背。

其實尤平家的不姓尤,那是她丈夫的姓,餘知葳對她從姓到名一概不知,她也順從地聽餘知葳喚她“尤媽媽”。

留下來的,那都是難得的忠僕。

越往裡走越覺得荒涼。府中廊亭水榭無一不透漏著灰敗,閣廊周圍的荷花也早早地就剩下了幾株光桿兒,裡面養的魚,更是一尾都不見了。

這園子,兩年前的時候給她辦過一場聲勢浩大的生辰宴,全京城沒幾個不誇她哥哥的園子好看的。

現在連那一院子的海棠樹,都只剩下了幾個光禿禿的樹樁子。

那可是與她生辰時候同開的海棠,是與她名字相輔相成的海棠,是半個京城的閨秀都嘆詠過的海棠。

餘知葳半撐著腰,看著院子裡幾棵樹,從牙縫兒裡擠出來幾聲冷笑:“好啊,連樹都砍了。”

她九年前甚麼都做不了,九年後卻依舊好似甚麼都做不了,那個郡主名頭就像是明晃晃地掛在她頭上用來嘲笑她的。

你能定得了一方安寧,可你連你自己和最親近的人都救不了。

她忽然想起了被她扔出窗外的那一張字條兒,大衡名義上最尊貴的人,約她八月十五什剎海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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