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朝雖不能說禮教嚴苛,但閨閣女子倒是鮮少在外拋頭露面。

鎮國公府乃將門,家中規矩倒不多。

遲重樓在府時,便有規矩。

他不在時,便沒規矩。

關鍵重樓大哥大多數時候都在沙場收割人頭,這規矩大多時候形同虛設。

否則也不至於出遲玉樓這樣個二狗子。

眼下鎮國公府只有遲柔柔這麼一個主子在,出了這事兒自然只有她出面。

下人們都急的火燒眉毛了,結果這位二姑娘卻是半點燥火見不著。

她關心的重點是:“遲玉樓捱揍沒?”

“呃……在京兆衙門裡還沒捱揍,不過被帶去督查院就說不準了。”

遲柔柔呷了口茶,“那就等他挨點揍咱們再去。”

人間飯食她是吃不下的,好歹這茶水還能入口。

“二姑娘,這樣會不會不妥?”許伯是真的擔心。

督察院那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遲玉樓要是被帶進去,不死也要掉層皮啊!

再說,捲進這樣的大案,對鎮國公府顯然不利啊!

遲柔柔仍是不慌不忙的喝茶,直到家將從外回來。

“二姑娘打聽清楚了,三少爺昨兒一宿未歸,京兆衙門出事時,他也在現場,這才被扣押了下來。”

“這事兒先前為何不報?”遲柔柔眉梢一挑。

家將面露愧疚:“先前卑職急著回來報信,沒有細查。”

遲柔柔沉默了一會兒,“那二狗子為何在大獄裡?”

“會不會是去看望雲英?”許伯說出個猜想。

遲柔柔樂了,“二狗子有那麼好心?還是說他瞧上雲英了?”

“二姑娘,慎言啊!”許伯這把老骨頭可是被她給嚇壞了。

二姑娘現在說話未免太虎了點吧?

遲柔柔摸著下巴,目光落在那家將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鐵真。”家將回道。

“你還杵這兒做什麼?”

鐵真一愣。

“辦事不力,如何處置嚶?”遲柔柔咧出一嘴小虎牙,笑容燦爛,眼神幽寒:“帶下去,先打個二十大板。”

鐵真臉色一變,還來不及說話,許伯手一揮,便有人摁著下去,直接就在大院外,噼裡啪啦一頓板子伺候。

等板子打完,遲柔柔懶洋洋走出去,站在門檻上,倚門瞅著他。

“你也是在我大哥跟前當過差的吧?”

“是……”鐵真咬牙回答,鎮國公府的板子那可是軍隊的規格,二十板子下來,他即便是練家子也夠吃一壺的了。

“我大哥身邊不養廢物,所以你應該不是廢物。這點小事兒都辦不妥帖,只能說明,你打心眼裡瞧不起我這二主子,沒有盡心竭力。”

遲柔柔嗓子細軟,慢條斯理的腔調就像那淡淡的日光一樣。

卻不知怎的,落在人身上,冷的讓人從骨子裡竄起一股寒意。

“卑職不敢!”鐵真雙膝皆跪在地上,冷汗往下竄。

“不敢就爬起來繼續幹活。”遲柔柔語調一揚。

尖細的嗓子像一根針刺在鐵真身上,他都顧不得剛捱揍的疼痛,猛地蹦起來,英武的臉上一陣抽搐。

“備車,去督察院。”遲柔柔打了個哈欠,直接往外走。

許伯想攔著吧,看著遲柔柔的背影略一踟躇,忙揮手讓下人去辦了。

老人家心裡嘆了口氣,二姑娘經此一難倒像是脫胎換骨了,但按她自己說的以前那是韜光養晦。

不過也是,老國公和夫人都是豪傑巾幗,生出的女兒骨子裡又豈會是耙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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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中帶剛,這才是鎮國公家的女兒嘛!

老人家不知道的是,遲二姑娘那不是柔中帶剛,那是肉中帶刺!

專吸人血的刺!

此去督察院,遲柔柔就帶了鐵真一人。

路上,二姑娘坐在車裡,懶洋洋的衝外問道,“知道為什麼打你板子嗎?”

鐵真老老實實駕馬,“因為卑職辦事不力。”

“這倒不是重點,重點是老身想打你便打了。”

鐵真翻了個白眼,氣樂了,心道你個黃毛丫頭還自稱老身可真有意思。

“不過這也不是重點。”遲柔柔細軟的嚶嚶笑從馬車裡傳出來,鐵真後背又開始發毛。

總覺得這車裡坐著的不是個瓷娃娃小丫頭片子,而是個活了千年的老妖婆。

“那重點是什麼?”他下意識接茬。

“重點是……你第一次是故意瞞報,小子,你也想看遲玉樓那二狗子捱揍?”

鐵真心肝一顫,手一抖,馬車都歪了兩下,他險險拉住韁繩,穩定呼吸。

“慌什麼?被老身說中了?”

鐵真心裡七上八下的,不曉得自己的小心思是怎麼被看透的。

“你和二狗子有仇?”

“沒有……”鐵真一咬牙,沒有再狡辯,“卑職就是看不慣三少爺平日的做派。”

尤其是敗壞鎮國公府聲名的那些做派!

“巧了,老身也看不慣。”遲柔柔的嚶嚶笑格外動人。

鐵真小聲嘀咕:看不慣那你還打我板子。

“如果不是老身也看不慣他,你就不止是區區二十板子的事兒了。”

鐵真後背又開始發涼。

“你叫什麼鐵真啊,你改名兒叫頭鐵算了。”遲二姑娘懶洋洋的吐槽。

頭鐵真繼續翻了個白眼,心裡暗自發苦,過去他真是小瞧這嬌滴滴的小丫頭了。

哪是什麼小姑娘,說話陰陽怪氣的比老妖婆還嚇人!

督察院門口。

青天白日瞧不見一個行人,眾人對此地避之如鬼神。

馬車停在外間,遲柔柔見鐵真蹲在馬車下,一副給您老當凳子的架勢,她也不客氣,踩在他背上就下了車。

那一腳下去,鐵真臉青了。

這特麼是個小姑娘的體重?死豬都不帶這麼沉的吧?

鐵真差點沒來了個五體投地。

遲柔柔瞥了他一眼,癟嘴,“撲街。”

這聲撲街罵的鐵真還無從反駁,居然頂不住一個小丫頭的重量,他愧為男人啊!

督察院的四面黑牆,瞅著就給人極大壓迫感,門口還立著兩尊兇獸石像,瞅著威儀駭人。

“站住!”

遲柔柔剛上前,就被人喝住。

“督察院乃朝中重地,閒雜人等不得擅闖!”守門的督查衛厲聲道。

遲柔柔眨巴了下眼,乾脆利落的掏出一錠金子遞過去。

“大膽!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行賄賂之事!”

督查衛勃然變色。

“不不不!這是辛苦費。”遲柔柔笑的一臉良善動人,“有勞大哥你們進去帶一句話,把那個叫遲玉樓的往死裡打!”

督查衛聽這話,眼珠子一瞪。

邊上傳來一聲驚問:“你與那遲玉樓什麼仇怨?”

來人正是阿柒,他上下打量了遲柔柔一眼,心道這小姑娘長得細皮嫩肉小白花似的,怎如此狠毒?

“無冤無仇呀。”

“那你行賄揍他做什麼?”

遲柔柔嘆了口氣,“臭弟弟不聽話,打一頓就好啦!

他被督察院抓來,定是犯了事兒!

請貴院千萬別客氣,盡情毒打他!侮辱他!凌虐他!打瘸了算我噠!”

阿柒聽的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又是何人?”

“遲玉樓他姐。”遲二姑娘笑的一臉羞澀,露出一口晃人小白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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