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上,波雲詭譎。

宇文彥博一封請罪書,直接送到了巍帝的手上,痛斥自己教侄無方,令他當眾失禮,冒犯了鎮國公府嫡女。

他已及時將宇文卓送去督察院,聽從巍帝處置。

“好一個冒犯,”御淵手持笏板,站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口道:

“女子清譽何其重,鎮國公府滿門忠烈,重樓將軍為國效忠,將在外,其家人卻被如此對待。”

“督查院收到訊息,令侄口出狂言,縱奴行兇,可不止是冒犯那麼簡單!”

御淵說著又道:“據聞當時二皇子也在場,想來該是最清楚始末的。”

群臣靜默,今日早朝姬玉衍並未到,稱身體不適,昨夜便向巍帝告了假。

“昨日之事,老二告假時一併上了摺子給朕。”

巍帝開口道,他仍是那副憊懶樣,面上看不出喜怒。

然那雙眼睛掃至殿內,便令群臣噤聲,心生懼怕。

“今日早朝到此為止,宇文彥博和御淵留下。”

巍帝下令之後,群臣即刻告退,只剩下宇文彥博和御淵二人在。

巍帝稍稍坐直了身子,目光在兩人間梭巡了一圈,便起身走了下去,先是停在御淵身邊,打量了這小子一會兒。

然後摳了摳頭,走到他們兩人背後去。

忽然抬起腳,直接將宇文彥博踹了個狗吃屎。

“噗——”御淵噗哧笑出了聲。

“你小子還笑?一會兒有你受的。”

巍帝仍是那副不大嚴肅的樣子,指著御淵道。

御淵恭敬鞠著,可不敢再笑了。

“陛下,微臣知罪,微臣但憑陛下處置!”

宇文彥博五體投地的跪在地上,跪的那叫個虔誠。

但巍帝這糟老頭委實也不是個講究人,乾脆就蹲了下去,拍狗子似的,拍著宇文彥博的頭。

“你們宇文家這些年是真不錯,膽子一個比一個大。”

“見人遲重樓瘸了,便覺得鎮國公府可欺了。”

“你們是覺得朕就是那般冷酷無情的暴君呢,還是你們宇文家已霸道到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了?”

“微臣惶恐,微臣不敢啊陛下!”宇文彥博臉色大變,嚇得連連磕頭。

巍帝還是那副不正經的調調:

“少整這些花架子,朕又沒說要殺你。”

宇文彥博真真是連氣兒都不敢喘,倒是御淵在邊上仍是那副死狗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若非是看在你家老大臥病在床,膝下就這根獨苗在了,朕倒的確想把你那侄兒殺了。”

“陛下仁慈!陛下大善!”

“朕對他善,便是對重樓不善!”

巍帝忽然變臉,呵斥道:

“讓你那侄兒滾去鎮國公府外跪著,跪到鎮國公府的人原諒為止!”

宇文彥博神色一變,連連謝恩。

“下去吧,別在朕跟前礙眼。”

宇文彥博又是拜謝,這才離去,背影瞧著倉皇的很。

巍帝卻是忽然嗤笑了一聲:“這宇文小子是真會演啊,是不是,小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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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淵嘆了口氣:“陛下,你叫臣小淵子,臣險些誤以為自己成了內官。”

巍帝挑眉睨向他:“你小子老大不小,又不肯娶妻,還不如朕的那些內官,內官至少都還有找個對食的想法。”

這話說的御淵可不敢接,臉上卻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你父王前些日子進宮與朕下棋,吵吵著要給你找媳婦,吵的朕是腦瓜子直疼。”

巍帝往外走著,回頭見這小子還在原地杵著,給了他個眼神,御淵這才跟上,便聽巍帝懶洋洋的說著:

“太皇太后前段時間說要把遲家那小姑娘指給你,你是什麼主意?”

御淵眸光幽幽一動,面上一副渾不在意樣:“微臣可不敢有主意。”

“嫌棄人小姑娘名聲毀了?”巍帝笑睨了他一眼。

御淵撇了撇嘴,“微臣名聲也沒好到哪兒去……”

“這倒是,誰不曉得咱們大衍朝裡出了個敗類。”

巍帝揶揄的說著,兩手抄在袖裡,八字步邁著。

這走路的姿勢,不似帝王威嚴,倒似個十足懶貨。

“如此說,你是不肯娶那小姑娘了?”

御淵眸光微凝,神色不變,還維持著那吊兒郎當的語氣道:

“微臣還想多瀟灑幾年呢,可不想那麼早進棺材。”

“你個混小子!”巍帝一腳踹他膝蓋骨上。

御淵抽了口涼氣,抱腿兒一個勁兒跳:

“陛下,好端端的你又踹我作甚呢,微臣忙啊,督察院那麼多破事,哪有功夫娶妻啊!”

“你少裝樣,朕還不曉得你什麼德行。”

巍帝幾分嫌棄看著他,“你御王府就剩你這一根獨苗,這妻遲早都要娶!”

“到時候再說唄……”御淵小聲嘀咕著。

巍帝嗤笑了一聲,閒庭散步似的繼續往前走,閒聊般的隨口道:

“既不喜歡人家小姑娘,老是大半夜往人家鎮國公府偷跑個什麼勁兒?”

御淵心神一凜。

巍帝沒等他回答,自顧自的繼續道:

“宇文彥博那侄兒朕想殺,但卻又不好殺,你讓人給他動用私刑,也算是合了朕的意思,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微臣知道了。”御淵恭敬的答道。

巍帝哼了一聲,沒再看他:“出宮去吧,你這臭小子也討人厭的很,趕緊走。”

“那微臣可走了,陛下沒事就別老叫微臣入宮了,督察院事兒多啊。”

“滾!”

這嬉笑怒罵看上去倒不像是君臣,更像是叔侄倆。

御淵將到東陽門的時候,便被叫住,卻是在巍帝身邊伺候的王公公。

“世子爺且慢,這是陛下吩咐老奴給世子爺送來的。”

王公公說著,後面跟著的小太監忙將一盒子呈過來。

盒子開啟一看,裡面放著的卻是一根老參:

“陛下見世子爺最近氣色不好,讓你多注意點身子,唉,要說這朝堂內外,可沒人比世子爺更福氣,更得聖心的了。

便是幾位殿下爺,陛下都沒見這麼掛心呢。”

御淵面露喜色,也不要那盒子,直接把這老參往懷裡一揣,嘴裡嘖嘖著:

“陛下也真是的,那麼多寶貝就給我根人參,摳門。”

瞧他那樣子,竟還有點嫌棄。

王公公聽這話嚇得是背後一激靈。

連連叫這小祖宗別亂說。

御淵哪會在意,往他手裡塞了錠銀子,這便走了。

王公公擦了擦冷汗,整個大衍朝也就這位小祖宗敢在陛下跟前這麼沒大沒小的。

不過,真的是聖眷非凡啊!

出了皇城,御淵一上馬車,臉上的笑容便是消失無蹤。

他冷冷扯起唇,眸光莫測:

“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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