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嬴不凡本人也好不到哪裡去,當年長安君嬴成蟜之所以會落到這樣一個下場,除了他本人心裡那逐漸膨脹的權力慾望之外,也離不開這位武成王殿下和當年的呂不韋在暗處的推波助瀾。

甚至最後長安君嬴成蟜叛亂失敗,準備出逃的時候,也是嬴不凡親自率軍將其抓回來的,就連他的妻子和兩個年紀不大的兒子也被一併抓了回來。

哪怕嬴成蟜一直苦苦哀求,這位大秦親王也沒有絲毫的心軟,不僅出手廢了他的武道修為,還坐視這位長安君的髮妻慘死在了亂軍之中。

甚至最後為了以絕後患,斬草除根,嬴不凡還在嬴政的暗示之下對這個長安君唯一留在世界上的兩個兒子施展了陰陽家的術法,讓其變成兩個如今已經十五、六歲,但生活卻還是不能自理的白痴。

“想必那些族老之所以會認為我心狠手辣,其源頭便是出在這個地方吧,畢竟能對兩個只有兩、三歲的同族幼兒下如此毒手,那該是有著多麼狠毒的心腸啊!”

想著想著,嬴不凡嘴角掀起了一抹自嘲的笑容,心頭隱隱有著些許慚愧之意一閃而逝。

他一邊轉動著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黑色戒指,一邊回想著兒時的時光,曾經那個喜歡周遊在花花草草之中,臉上永遠帶著笑容的長安君嬴成蟜,那個從小便喜歡穿著一身白衣,待人處事一直非常溫柔的少年的形象也緩緩在其腦海之中勾勒了出來。

“想必哪怕是在他臨死之前,心裡也一定是非常恨我的吧?畢竟從某種角度來說,他最後之所以淪落到那個下場,那全都是我這個表面上非常親和的皇叔一手造成的……”

嬴不凡輕嘆了一口氣,然後轉頭看向了不遠處那個正盤膝坐在墳墓前,一邊不停地喝酒、灑酒,一邊嘴裡在輕聲說些什麼,身體也微微有些許顫抖的嬴政。

“或許你一個人在這裡更合適一些,畢竟我們兩個都對不起他,只有一個人出現,怎麼樣都要比兩個人同時在場來的好”

在一道喃喃自語的話音聲落下之後,嬴不凡緩緩轉身離去,不過只是數個呼吸的工夫,他那高大修長的身影便在風沙之中徹底消失不見了。

………………

“王爺”

嬴不凡剛剛祭奠完那位長安君後便回到了王府,但他才剛剛回到大廳裡,還沒來得及做些什麼,今天身穿一襲透著儒雅味道的青色長衫的張良便快步走了過來,然後向他欠身行了一禮。

“墨家來人,說是想見您一面”

“墨家?那還真是稀客啊!這都已經達成合作意向好幾年了,這一回還是他們第一次上門求見”

嬴不凡詫異地挑了挑眉頭,一邊坐坐在太師椅上喝著旁邊下人地上來的茶水,一邊在腦海裡快速理起了思緒。

無論是在諸子百家還是天下各大江湖勢力之中,墨家那都是能夠排進最頂尖那個檔次的。

畢竟天下有著上百萬的墨家遊俠,再加上那在某種程度上與仙神無異的機關造物之術,放眼中原四國的各大江湖勢力之中,也很少能夠找出可以與墨家正面抗衡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嬴不凡才會在對待墨家這個與儒家並稱的當世顯學上的態度和贏政截然相反,他更傾向於一種比較溫和的合作,以春風化雨的方式一步一步將整個墨家納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身為世間第一修行天才,那個無論是在江湖還是廟堂上都是名聲顯赫的大秦鎮國武成王,只要給他時間,嬴不凡有足夠的自信讓整個墨家都臣服於他,並為他所用。

這些年以來,這位大秦親王的方法起到了不錯的成效,不僅為天工坊招來了幾位墨家機關大師,讓整個秦軍武器裝備又往上升了一個檔次,而且還在那遍佈於天下的墨家遊俠之中埋下了許多暗子,單論遊俠數量這一塊的話,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人已經完全落入了這位大秦親王的掌控之中。

所以在這些年以來,哪怕墨家長老團裡的那幫老家夥以及那位當年見過面的墨家鉅子六指黑俠一直都沒來武成王府拜訪過,甚至連禮物都沒有送過,嬴不凡也還是原諒了他們,沒有採取什麼相應的反制措施。

總體來說的話,他和墨家雙方這些年來的合作應該還是比較愉快的,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嬴不凡得到了墨家一部分的勢力和些許精妙的機關術,而墨家則是成功獲得了派人進駐華夏學宮的資格。

雖然這些年來墨家的講師和儒家的講師在華夏學宮之中經常會打架,但這座學宮本身對於墨家學說的傳播的確是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讓墨家那些一天到晚呆在機關城裡研究機關術的那幫老家夥們都感到非常欣慰。

所以墨家這一次突然派人來到自己府上,雖然有些出乎這位大秦親王的意料,但並沒有讓他感到措手不及,畢竟雙方之間這麼多年來都相處得非常愉快,在今天的談話過程中總不至於出現什麼不好的事情。

“來人是誰?”

嬴不凡輕抿了一口茶水,然後對一旁的張良開口問道。

“是墨家鉅子六指黑俠親至,說是有要事相求,希望王爺能夠見他一見”

“六指黑俠?倒是有好幾年沒有看到這傢伙,這一次親自前來,想必會是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

“讓他進來吧!本王也正好有一件事情要跟他談談”

在微微思考了一下之後,嬴不凡衝張良擺了擺手,示意他去將那等在門外的六指黑俠給叫進來。

張良一向是一個極有行動能力的人,不過是喝了半杯茶都不到的工夫,他便領著那位墨家鉅子六指黑俠快步走了進來。

“好久不見了,本王怎麼感覺你比起當年又憔悴了不少呢?”

看著眼前那穿著一襲純黑色斗篷,頭上斗笠之下又多出了幾縷白髮的六指黑俠,嬴不凡緩緩將茶杯放在了一旁,言語之間多出了幾分戲謔之意。

“王爺說笑了,墨家一向清苦,我這個做鉅子的當然是要勞心勞力一點,不然下面的弟子又如何能服我呢?”

六指黑俠在一旁坐了下來,並伸手頭上那頂斗笠摘了下來,有些蒼老的臉龐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看起來還能算得上是溫和的笑容。

“王爺,如果您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屬下就先行告退”

聽到這話,嬴不凡悄然給身旁的張良使了個眼色,說道:“那你就先下去了,好好把你手頭上的事情理一理,到時候給本王作個彙報。”

張良一下子就察覺到了自家王爺那個眼神中蘊含著的意思,當下便拱手做了一禮,然後便緩步退出了大廳之中。

“自從當年一別,本王也是有些時日沒有見到鉅子了,不知鉅子今日來訪,又是所謂何事呢?”

嬴不凡小酌了一口茶水,臉上的那抹笑容顯得非常有親和力,如果六指黑俠沒有聽過眼前這位大秦親王的諸多事蹟的話,說不定還真會被這抹笑容所感染,對這個人心生親切之意。

可惜,墨家弟子遍佈天下,六指黑俠身為墨家鉅子,自然是訊息無比靈通,對於眼前這位大秦鎮國武成王所做過的事情一清二楚,所以當即也是皮笑肉不笑,強行做出了一副恭敬的樣子拱手說道:“這次我是受一位墨家先輩所託,給王爺你帶一封信。”

“是嗎?看來這個墨家先輩在鉅子心中的地位很高啊,居然能讓你這位墨家鉅子來替他跑腿,本王怎麼沒聽過墨家還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先輩呢?”

嬴不凡眉頭微微挑了挑,原本半躺在椅子上的身子逐漸挺直了一些,在雙眸深處也隨之湧現出了些許幽深的光芒。

“說來也巧,我墨家的那位新北似乎對王爺很熟悉,並且直言他曾經和您有過一面之緣,雖然當時的情況並不是很愉快”

六指黑俠笑了笑,然後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封用火漆完全密封住的信,並伸手向那位大秦親王的方向遞了過去。

“這樣嗎?那本王倒是的確想起了一個人,那個人自稱是墨家曾經的鉅子,不過你們墨家鉅子不知道換了多少個,本王依稀記得其中有一個還參與了犯上作亂的活動,直接被公輸家的公輸仇就地正法”

嬴不凡接過了信但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拆開,而是笑著開口說了這樣一句似乎不怎麼著邊的話。

六指黑俠在聽到此話之後面色當即大變,那張臉龐上的恭敬之意也頓時變得真實了許多。

“當年黃亨已經叛出墨家,就連那只聖獸朱雀也是他透過欺騙的手段帶出來的,我墨家絕對沒有參與過任何犯上作亂的活動,這一點還望王爺您明察”

看著六指黑俠那有些誠惶誠恐的樣子,嬴不凡雙眸深處的幽深光芒微微淡了幾分,然後笑著開口說道:“不必如此緊張,本王自然知曉你們墨家大部分人並沒有參與當年那件事情,否則你們墨家機關城早就被黑冰臺的黑甲衛給攻破了,你今天也不可能活著坐在這裡。”

雖然聽起來是安慰的話語,但六指黑俠還是感受到了一股眼前這位鎮國武成王言語之中透出的森森寒氣,心頭忍不住泛起了一抹濃濃的警惕之意。

“王爺說笑了,自古俠者以義為先,我墨家當年既然答應為王爺效命,那自然不會違背承諾,這一點還請王爺放心”

“墨家的俠義之名本王自然是信得過的,但你們在學宮裡大肆宣傳的那兼愛非攻的理論可是讓陛下感到非常不滿,就連本王都被他責備了好幾次”

“長此以往下去,本王恐怕很難保證你們在華夏學宮講學的資格不被剝奪啊!”

嬴不凡輕嘆了口氣,臉龐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了一絲無奈和遺憾之意。

“兼愛非攻乃是我墨家先祖所創下的經典論斷,也是墨學的精髓所在,我等在學宮宣揚學說時提到這一點不是很正常嗎?這本就是我墨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啊!”

六指黑俠微微皺了皺眉頭,神色非常誠懇地開口說道。

“如今這天下亂得很,五國之間連年征戰,你覺得這套兼愛非攻的理論還有必要再堅持下去嗎?”

嬴不凡冷笑了一聲,但在看到六指黑俠又要開口辯駁的時候,當即便很不耐煩地擺了擺手,開口說道:“行了,反正你們注意點,稍微在學宮裡收斂一下你們的遊俠脾氣就是了,本王現在要回書房處理事情了,恕不遠送。”

說完,這位大秦親王便快步離開了大廳,向武成王府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而此刻張良也是恰逢時機地出現在了六指黑俠面前,說道:“鉅子請回吧,在下為您領路。”

“有勞張先生”

看著眼前這位鎮國武成王完全消失的背影,原本還想追上去說些什麼的六指黑俠忍不住輕嘆了一口氣,然後便在張良的帶領之下離開了這座高大雄偉的鎮國武成王府。

……………

“還真是好大的口氣,默蒼離這個傢伙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居然敢大放厥詞,讓本王放過應天城裡的那些人”

“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這幫墨家人的腦子,難不成裡面裝的都是不開化的石頭嗎?”

在直接將手中的書信化為飛灰之後,嬴不凡那張英俊的臉龐上明顯地浮現出了一抹怒氣,就連那張用名貴沉香木做成的木桌也在其憤怒之下被拍出了一個深深的掌印。

“王爺息怒,這些年來咱們也沒少和墨家這幫人打交道,這些人不都是這個脾氣嗎?當年那個寧願受盡折辱而死,也不願意多說一個字的高漸離,不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人物嗎?”

一旁的張良給自家這位明顯陷入了憤怒的王爺倒了一杯清茶,面色平靜地開口勸說了一句。

“高漸離?當年他那一手琴彈得還真是不錯,可惜這輩子都再也沒辦法聽到了”

在聽到高漸離這個名字之後,嬴不凡雙眸之中的慍怒之色一下子消退了不少,一抹複雜而又略帶追憶的神色隨之在臉龐上緩緩浮現了出來。

“妃雪閣那裡還好嗎?本王記得她們已經有很多年沒開張了,現在的生活應該還過得去嗎?”

一抹幽藍色的倩影在這位大秦親王的腦海中一閃而逝,讓他不禁下意識地對張良開口問了一句。

“王爺放心,這些年來妃雪閣裡那些姑娘的吃穿用度都是從王府專門撥出一筆錢去供應的,她們的生活比起之前只好不壞,畢竟如今的她們,不需要再看任何達官貴人的臉色生活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張良畢竟跟在這位大秦親王身邊很多年了,自然很明白自家王爺要問的到底是什麼,於是又緊接著開口補充道:“雪姑娘現在也很好,整天沉浸在舞蹈的編排之中,看樣子應該是已經從當年的事情裡面走出來了。”

“走出來了嗎?如果她真的已經走出來了,也不至於到現在都不肯來見本王一面”

“到現在也不肯露面,只能說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還在恨我,而且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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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不凡臉上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雙眸中的神色出現了一瞬間的複雜和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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