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的臉色隨著下方女官的話而愈漸陰沉,方才還在飲酒作歡的大臣們此刻全都斂了神色,互相交換著驚疑不定的眼神。

許煙瞥向許清,只能看到她緊握著杯盞的手。手指關節因為過於用力而有些泛白。

“南郡流民叛亂,領頭者暫未可知。前方的探子說這一幫流民之中明顯夾雜了精心訓練過的士兵。”隨著這一句話道出,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許煙幾乎是下意識地向梁鈺的方向看去。可一抬眼,便與他的目光相對。原來他一直在看著她嗎?梁鈺對著她緩緩勾起了一抹唇角,一張一合的嘴唇無聲地吐出了幾個字。

許煙模仿著他的唇形,將那幾個字小聲地說了出來:“好戲開場了。”不安的感覺密密麻麻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當她再次看向他時,他已經轉開了視線。許煙低垂了眼眸,長長的羽睫掩蓋住了其間情緒。

梁國此次聯姻果然不像想象中那麼簡單。

上位的許清面上沒有絲毫慌亂,揮手讓這名女官退下。隨後看向梁鈺的方向開口道:“今日怕是壞了六殿下的興致。”

梁鈺挑了挑眉,不大在意地說:“陛下大可不必如此介懷,鈺以為此次宮宴無論這歌舞還是趣事都極有趣。”

許清臉色更為陰沉,此次說出口的話也沒有方才那般客氣:“夜深露重,六殿下該回房歇息了。青塵!送殿下回房!”

梁鈺沒有退縮,反而直接站起來恭敬地對許清行禮道:“鈺此次是為了求親而來。原便是說在這宮宴之上提出我與殿下的婚......”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突然插進來的一句話打斷。

“我許國美酒最是醉人,六殿下怕是不勝酒力了吧。還勞煩左丞相將殿下送回房中歇息。”許煙看向這道聲音的來源,正是陸淮。

陸淮不知什麼坐到了雲起身旁,而此刻雲起的臉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大殿內的氣氛因為這一來一回的博弈更為冷凝。

梁鈺眯了眯雙眼,那股邪肆的意味不加掩飾的散發出來。他看向陸淮,倏地笑了出來:“我當是誰,原來不過是一個從六品的小官罷了。竟也敢在此宮宴上放肆!”

“我看放肆的是殿下吧!”一道輕柔壓抑著怒氣的女聲在大殿上響起,一時間讓所有人都有些詫異。

許煙幾乎是立刻要拍案而起,一聲更為清脆的聲音卻搶先響起:“啪!不孝女,是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和六殿下說話?”那道嬌柔的身影捂著臉並不再多說什麼。

那人,是彭月。

夠了,真的夠了。她有想過今天這場宴會必定不會太平,可她從未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展開,幾乎將所有與她有關的人都席捲在內。

“孤竟不知六殿下如此心急,想必是心悅於哪個女子。殿下不妨說出來,若是可以,孤今日便做主,成全殿下所求。”許清的聲音驟然響起,結束了這一場混亂的對峙。

許煙有些擔心地看向許清。只見許清微眯著眼盯著臺下的梁鈺,手指不停地在茶桌上敲擊著。這是許清發怒時的動作,許煙再清楚不過。看來梁鈺這次還真是將她惹得不輕。

不過現在最為要緊的是梁鈺。他究竟會說誰呢?許煙不知不覺緊攥著手指,彷彿無形之中有一隻大掌漸漸扼住了她的咽喉,使她的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她看著梁鈺的嘴角一點點勾起,手指向她所在的方向偏去,唇也已經張開,即將要吐出她的名字!

“陛下,臣以為南郡一事情態緊急,事不宜遲應立即處理。六殿下素來通情達理,又是兩國聯姻的大事,私以為應擇另擇吉日更慎重些商討。一來可以讓六殿下細細考量著,二來準備充分些方不損了兩國禮儀。”熟悉的清冷嗓音中如今卻帶了些焦急的意味。

許煙有些震驚地看向雲起。只見他低垂著頭,看不清面上神情。她從來不知道雲起居然會在外人面前說這麼多話,也從來沒想過萬事都那般運籌帷幄著的雲起有一天居然會以如此焦灼的語氣講話。

梁鈺勾唇輕蔑地笑出聲來,正準備反駁之時被許清打斷。

許清冷厲的眼神掃向一旁的青塵:“怎麼?該怎麼做還要孤親自教你嗎?沒看到六殿下都醉成這般樣子開始說胡話了嗎?!”

立侍在一旁的青塵忙福了福身子道:“是奴婢怠慢了。”隨即便叫了身旁的兩名宮人一起下去圍在梁鈺身側。

梁鈺眸底的暗色越來越重,他盯著雲起,片刻後說出了一句讓在場眾人摸不著頭腦的一句話:“你倒確實當得起慧智二字。”言畢,沒有讓那幾名宮人引領,闊步走了出去。方才一直沒有出聲的左丞相此時也跟在他身後快步退下。

兩人退下後,宴會的門便被關了起來。此時留下的俱是許國的肱股之臣。

許清揉了揉眉心道:“你們有什麼想法,提出來。”

臺下大臣們面面相覷,一時間誰都不敢貿然出來當這個出頭鳥。再者,就在片刻前他們還在觥籌交錯間共享盛世歌舞,轉瞬間便要在此討論家國興亡之事。美酒韻味猶在,方才的硝煙也還沒有散去,他們壓根理不出什麼頭緒來。

許清環視著下面作一個個都作鵪鶉狀的大臣們,皺了皺眉道:“何遠呢?”

殿內靜悄悄的,連一根針掉的聲音都能聽見,但卻沒有人回答許清的話。就在許清即將發怒之時,陸淮站了出來。

“回稟陛下,何遠將軍幾日之前為了春獵場地的佈置已出發前去青城。”陸淮平靜的聲音讓許清的怒火暫時平息了些。

她眯著眼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腦海中不斷過著有關大臣們的資訊,最後遲疑著說道:“你可是上屆春闈狀元陸淮?”

陸淮依舊保持著方才行禮的姿勢恭敬答道:“是。”

原本許清是極為欣賞他的。可是去年與他同一屆出身的柳霏實在太奪目,完全掩蓋了他的光芒。這樣想來,她竟已讓他做了一年的翰林院修撰還從未動過要他晉升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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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咳,隨後問道:“太傅呢?太傅哪裡去了?”

陸淮繼續道:“太傅一月前抱恙,一直在家中修養。”

聽到這裡,許清的眼神不自覺便落在了陸淮身邊那個筆直的身影上。都已一月了,他還沒有查到他那個孫子的下落嗎?

許清移回了視線,在眾人身上掃過後淡淡開口道:“我國歷年征戰中最為勇猛的便是何將軍。可現如今他不在京城,青城離南郡足能行一月,自是不能派他前去的。你們還有沒有什麼好的提議啊?”

臺下眾人的沉默無疑是對許清極大的羞辱,她正準備發火時,一個她從未考慮過的人站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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