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出發的時候已是黃昏,趕車的車伕明顯有些不耐,只將她們二人送到了山下就不肯再往前一步了。碧霄下車與他拌了幾句嘴,沒想到他就直接甩了甩鞭子走了。沒有辦法,賀鳶只好安慰碧霄說:“下車親自走過去才更有誠意,我們走吧。”即使碧霄心裡再不滿,可是賀鳶都這麼說了她又能有什麼怨言呢?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看見一處紅色的建築物,看上去像是到了寶華寺。即使已經到了黃昏,可來寶華寺進香的人依舊不少。跟著他們一起走的時候感覺也沒有那麼累了。前方的大部隊停了下來,她也松了口氣。她這還是第一次爬山,身體也是沒經過什麼操練的嬌小姐體質,所以爬了不過一會子便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了。想不到爬山竟比她想象中的更累一些。

她抬起頭看了看天空。天色有些陰沉,太陽隱在朦朧處,可熱度卻不減分毫。加上特有的潮意,叫人愈發提不起精神來。她停了下來,微微喘著粗氣。直到身旁的迎春催她,她才再次強撐起精神過去。

原以為前方便是一片山花爛漫處,可誰成想前面就只是成片成片的黃土罷了,與玄機大師口中曾經描述的那方世外桃源完全是兩處天地。她看到這方景色,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寶華寺離尚書府不遠,她在尚書府幾年,每次傍晚向黃昏殘陽處極目遠眺時,總能看到翠綠玉帶上那點紅色的廟宇。每每想著有時間一定要親自上去看看,可都被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耽擱。於是,自己在心裡便會暗暗描繪著山上的風景。想必那處廟宇定如大師筆下所寫“雨過一蟬噪,飄蕭松桂秋。青苔滿階砌,白鳥故遲留。”充滿了禪意之美。

此處無花,更沒有見到他們的目的地寶華寺的半分身影。他們這一批先到達的人看到這處景色時心裡不免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情緒。

“繼續往前走吧,離寶華寺還有一段路要走。”身後傳來了不知是哪家管家的指引聲,他們暫時松了口氣,原來這裡並不是她們的目的地。可隨著他們漸漸前行,前方的路也變得愈加艱難起來。

腳下泥濘的土地和枝杈橫生的障礙彷彿在嘲笑著他們的不自量力,他們這一批“先驅者”被這番障礙阻攔在外面,遲疑著不敢踏出腳步。而就在此時身後恰好傳來了那位管家善意的提醒:“大家小心些,裡面可能會有些蟲子,甚至還可能會有蛇。”

聽到這句話,她的背後立馬沁了層冷汗。原本便有些遲疑的腳步,此刻更是不敢輕易踏出。可身後的大臣們都在這一方矮小的破壁前排隊等著,她橫了橫心,在迎春的攙扶下邁了出去。

她不知道唐僧當年進盤絲洞時內心是何種想法。可她尤記得當時的她滿心恐懼,生怕自己邁出下一步後就會彈出個什麼妖魔鬼怪來。於是她走得格外小心翼翼,眼睛死死地盯著足下的臺階,生怕會有什麼東西在暗處伺服著,在她不備之時趁機偷襲。這一路上她的精神高度緊繃,心跳彷彿靜止了一般,就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驚擾了路上的什麼生物。身邊的迎春則一直攙著她,給她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等終於到了大路上時,她才松了口氣。驚魂未定之餘,她暗自在心下感慨:這是她的第一次爬山,可她想讓它成為最後一次。爬山這種運動,屬實不屬於她這種格外膽小的人去做。

生活是無論你經歷了多少坎坷,無論前方道路是怎樣的崎嶇,可你都還得硬著頭皮走下去。爬山亦然。前方是一直期待著的終點,身邊是她在乎的人們,那一刻,她忽然覺得生活的意義好像就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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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生活總不會風平浪靜。它總是在你覺得一切都是那麼美好的時候再給你當頭一棒。事實證明,從上山開始她心中那份隱隱的不安感不是空穴來風。

誰都沒有注意到,就在大家說笑玩鬧著向前方進發的時候,陰雲已吞噬了整片天空的光亮。

“滴答”她摸了摸手背上晶瑩的水珠,向天空看去。像是末日一般,翻滾著的烏雲像是夢魘般蠶食掉日間的所有光明。隨著一聲驚雷,雨傾盆而下,轉瞬間襲捲著大地。

登山的人們被這一幕驚呆了,紛紛拿出攜帶的傘撐了起來。大家一時紛紛向前面的樹下躲去,希冀那棵參天大樹能為自己遮擋片刻。可風雨無情地落下,呼嘯間沖刷著天地萬物。大家的傘在風雨中飄搖著,根本無法完全遮擋住自己。這雨似是有生命一般,從四面八方狂掃而來,浸溼了每個人的衣物。大家蜷縮在一起,互相依偎著取暖。她聽著豆大的雨珠落在傘面上發出“噼啪”的巨響,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

在不知過了多久後,雨終於漸漸平息下來,像是人們印象中南方的雨一般細碎綿柔。她們收拾好心情,再次踏上征途。風雨之後總歸該是彩虹了,接下來這一路她們走得便順暢了些。一路上走過落花流水,粉嫩的櫻花順著雨水匯成的溪流飄搖而下,美不勝收。在賞景談笑之間,她們終於抵達了寶華寺。

賀鳶抬起頭來看著上面金光閃閃的三個大字“寶華寺”,一時竟分不清自己心裡究竟是怎樣的想法。她默默垂下眼,將自己的所有情緒全部斂了起來。身旁的碧霄被折騰的不輕,此刻已經完全脫了水,累得站都站不穩了。

碧霄看到這個牌匾的時候,心裡的激動之情完全不亞於賀鳶。只不過她跟賀鳶不同的一點是,賀鳶是想要來這裡救命的,她只是單純的欣喜於自己終於不用受那些罪了,終於可以休息了。若不是周圍的“落湯雞”們太多了,她幾乎都要當場放聲大哭了。

賀鳶看著碧霄這幅樣子,心裡也忍不住愧疚。她對碧霄輕聲道:“既然到了,我們就趕快進去歇歇吧。”碧霄對賀鳶重重地點了點頭,也不管什麼小姐與僕人之儀,忙在賀鳶之前便進了寺內。賀鳶無奈地搖了搖頭,在後面對她道:“別著急,慢些,小心摔了跤!”

碧霄此刻肯定是沒有聽到賀鳶的話的,若不然的話,她也不會淪落到那步田地,直接改變了賀鳶後半程的計劃。激動的她和正在感慨的賀鳶完全沒有意識到,就在此刻,陰謀已經張開了它的雙翅,迎接她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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