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幾天,夏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那個頭戴翎羽的大臣只先頭來了一回,那之後便換成了別的凶神惡煞的獄卒。他們手執長鞭對她進行各種恐嚇,問她有關於許煙的所有事情。

夏至原先預想的事情成了真,一旦她不在許煙的保護之下,她便如同氈板上的肥肉一般任人宰割。他們不會放過任何一處細枝末節,就連許煙每日要喝多少杯茶這種事情都要盤問她一番。

她不知道許煙那時對她說的結束究竟在何時,她只知道她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就在她喪失了所有希望,覺得自己的餘生可能就將會在這處監牢之中耗盡的時候,她被放了出去。

她身上的衣服不知有幾天沒有換洗過了,散亂著的頭髮散發出陣陣異味,那日被碎瓷片劃傷的地方已經結了薄薄的一層茄。她拿著許煙那日交給她的兩樣東西,呆呆地看著面前不耐煩的監獄長。

他的嘴一張一合的說著她聽不懂的話,她懵懵的站在那處一動不動,直到監獄長拿著鞭子上前來猛地推了她一把,對她大聲吼道:“你是聽不懂人話嗎?你現在可以滾了!滾出許宮,做你的平民百姓去,聽明白了嗎?!”

那兩樣東西隨著監獄長的動作輕輕飄到了地上,濺起些灰塵。夏至這下覺得她好像明白這人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她默不作聲地將地上的東西撿起,雙手不可抑制的顫抖著。心裡忽然泛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緒,直讓她鼻頭發酸。她吸了吸鼻子,對監獄長深深地鞠了一躬,再也沒有留戀的走出皇宮。

她五歲進宮,不同於初秋的是她沒有家人,也沒有從前的記憶。從她來到許宮的第一天起便被分配到最下等的浣衣坊去工作,她沒日沒夜的為那些貴人們洗著衣服。那裡管事的嬤嬤們才不會管你究竟有多大年紀,總歸都是一樣的規矩,洗多少件衣服吃多少的飯。

她們不會讓這些年幼的宮女們洗冬服,這些會由年紀稍大些的宮女做。她們這些人會被安排著洗貴人們最輕薄的紗,那些細細柔柔在陽光下會發出華麗光芒的紗緞會專門由她們這種有著細膩小手的宮女一點點去洗出來。

那時的夏至只覺得自己可能要一生都蹉跎在這一件事上了,直到主子選中了她將她帶到許煙面前,告訴她以後許煙便是她的主子。她是要一輩子服侍她,到老到死她都會一直在許煙身邊的,她對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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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攥著手裡紙的力氣更大了幾分,心間卻泛上了滿滿的無力感。這一張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得的,可許煙就這樣輕描淡寫的交給了她。她應該是感到開心的,可是不知為何,她連牽起嘴角的力度都沒有。

她最後回頭再看了眼這宮門,回過頭時她開啟了許煙給她的那封信,不捨與旁的什麼情緒交織在一起迅速吞沒了她。她細細摩挲著,看著那一封工整的賣身契,淚水模糊了視線。她一字一句地讀著,腳下的步子也不停。

突然,她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定在原地,視線不停地在那幾句話上來回掃視,眼裡出現了不可置信的光芒,手也在輕輕顫抖著。她倉皇地回顧四周,發現並沒有人注意到她這邊的動作。她一刻都不敢再留在這處,慌慌張張地將這張紙收在袖中快步走出宮去。

坐在城樓上的雲朗若有所思地看著這抹快速離開許宮的身影,對身後站著的人招了招手。那人立時上前對雲朗拱手道:“掌國大人有何吩咐?”

雲朗摸著下巴上的鬍鬚,雙目中的狠厲與精明清晰可見,他出聲問道:“你確定都查過了?這兩樣東西裡沒有其他的資訊,只是明面上看上去那般?”

那人及其肯定地點了點頭對雲朗回道:“是的,臣都已經查明,這兩樣東西內皆是一些簡單的故事和規範的賣身契罷了,並沒有其他的含義。”雲朗聽了他的話後,並不作聲,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那人以為雲朗放下了這件事的時候,他聽到了雲朗的吩咐:“看好她,無論她去了何處都要給我彙報。”他只覺得雲朗未免太過於草木皆兵了些,可是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將這句話說出來,只是萬般保證後退了下去。

其實當那日雲朗回想起這件事來的時候,仍然會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的做法沒有絲毫問題,他無比感謝這一刻的自己如此嚴謹。可是他到最後也沒能知道,他既已經預料到了先頭那許多的資訊,為何還會輸得一敗塗地。

許煙靜靜地坐在窗邊,當著霜降的面將她親自送來的藥汁一滴不剩的倒進了那盆新送來的花中。霜降在一旁恭敬地說道:“陛下,這是雲朗大人吩咐過要為您準備的湯藥,可否需要奴婢再為您端一碗過來?”

許煙轉過頭去看著霜降。如今的霜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這樣一個賢淑的女子,看著倒跟梁國那邊的女子性格差不多,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太靈光,像這般的蠢問題都還要再問她幾回。

許煙轉回視線不再看她,隨之有些懶散地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哼著不知名的小曲,看上去像是不欲與她再多說什麼的樣子。霜降也並不再重複方才的問題,只是垂著手恭敬地站在許煙一側,並沒有上前收拾藥碗,也沒有想要退下的意思。

說實話,許煙跟霜降單獨相處的時間幾乎為零。霜降是四宮女之中年齡最小的,許煙有什麼事會先吩咐迎春,即使她不在,也會有夏至和初秋在她身邊候著。所以能吩咐到霜降的機會可謂是少之又少,所以她竟不知霜降已經變成了一個如此令她陌生的女子,這般相處起來也頗讓她有些尷尬。

不過有一點倒是霜降好像從始至終都是這樣一個執拗的性子,若是不給她下達具體的命令的話,她便會像現在這樣呆呆地站在許煙身旁直到許煙讓她下去。許煙細細品著霜降方才的那句話,一時不知她究竟是哪一派裡的人。

不是她多心,而是她不在許國這麼長時間,多少人都與她離了心。與她是手帕之交的彭月尚且能夠指著鼻子痛罵她,又何況這樣一個與她並不親暱的宮女呢?

想到這裡,許煙的眸色黯了下來。她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手底下的木椅。過了許久,她開口輕聲對霜降道:“霜降,你覺得我為什麼要將湯藥倒到這花盆裡呢?”言畢,她看向霜降,目光如炬。

霜降蹙著眉認真思考了一瞬,接著便說出了一句令許煙萬萬沒想到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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