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對峙的兩人，一個是她這麼多年以來一直想剷除的奸臣；另一個則是與她做對了這麼多年的情敵。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無論她偏向哪一邊都會贏得這場戰役。現在最關鍵的證據就掌握在她手裡，就算她毀掉它，無條件的相信雲朗也不會有人提出異議。
柳霏只不過是個在言官中有些聲望的七品小官罷了，他們這群精明的人在面對柳霏和雲朗的抉擇中自然知道站在哪一邊對他們最為有利。就算柳霏因為此事獲罪，相信也不會有人對她的決定說些什麼。
她緊了緊手中捏著的奏摺，只要她放過雲朗，日後也一定會有再打敗他的機會。如果現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話，她就能如願和雲起在一起。再沒人敢對他們的事情隨意置喙，他們會正大光明的接受臣民的祝福，攜手共度這一世。只要她放過他這一次......
臺下眾人暗暗觀察著許煙變化莫測的臉，對許煙將會做出的決定沒有絲毫把握。此時殿內安靜得連一根針掉的聲音都能聽見。許煙沒有說什麼，手指在奏摺有些毛糙的邊緣摩挲著，終究還是打了開來。
大臣們都很好奇那份奏摺中的內容，在許煙開啟它的同時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看著許煙一頁接一頁翻了過去，他們的心也跟著吊起。許煙的眉頭越蹙越緊，可是眼睛裡卻冒出了精明的光。
她“啪”的一下合上了奏摺，對上了雲朗富有深意的眼神。她的心彷彿又動搖了一下，隨後便被她強行壓了下去。她避開他的目光，對身側的侍衛吩咐道：“依照這奏摺中的內容，太傅確實做下了種種錯事。雖未完全核實，但為了公平公正，還請太傅委屈一段時日了。”話音剛落，兩位御前侍衛便上前一左一右壓住了雲朗的肩膀。
雲朗看著臺上神情莫辨的許煙，嗤笑出聲：“陛下真以為單憑那份奏摺中憑空捏造出來的內容便能定臣的罪嗎？你未免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吧。”
許煙並沒有被雲朗挑釁的話語激得失了威嚴。她端坐在高位，高貴無比。她的眼神輕輕劃過跪在臺下的雲朗，聲音如同羽毛般輕飄飄的說出自己的答案：“孤自然不會誣陷了太傅，太傅也要配合孤不是？如此才可稱得上是君臣之道，您忘了您是如何教導我的嗎？”
她終究還是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即使這個決定會讓之後的她萬分痛苦，可是只要是為許國百姓謀福，她便覺得甘之如飴。
臺下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他們誰都沒有想到許煙竟會做出如此決定，絲毫不顧及與雲朗之間的師生之情。他們暗自猜想，這是不是也是一種訊號。表明許煙有意對太傅一派出手？頓時人人自危，朝堂內的氣氛轉瞬間變得更為壓抑。
許煙看著仍跪在地上的柳霏，對她道：“柳大人請起。事情真相如何孤自然會調查清楚，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柳霏聽到這句話，立即抬頭看向許煙，目光如炬。她嘲諷的聲音在大殿內響起：“這句話應該是臣問陛下才是。陛下沒有什麼要對臣囑咐的嗎？”
許煙下意識覺得柳霏指的是主動退婚一事，心下頓時有些慌張。她努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告訴自己她並沒有付諸行動，壓根用不著這麼心虛。隨後才看向柳霏，義正言辭道：“孤已經無事可說，柳大人是否有事要對孤交代的？”
柳霏聽到許煙的回答，沒有絲毫意外的挑了挑眉回道：“臣自然是無事的，只希望陛下到時候可千萬別再跟臣說什麼才好。”
在一旁安靜站著的大臣們靜靜聽著她們這如刀光劍影般的對話，皆在心裡盤算。這兩位究竟在說什麼，他們怎麼一句話都聽不懂呢？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兩位從一開始就不對付，她們之間的硝煙氣息從許煙登帝一直延續到現在。所以今天許煙選擇了柳霏這一方也是讓他們頗感意外。
許煙聽到柳霏的話，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不再看她。隨後對下面眾臣問詢道：“其他人呢，還有什麼事啟奏嗎？”原本有事的那幾位大臣經歷了這番硝煙之後早就把自家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拋到了腦後去。
許煙看著臺下沒有絲毫動靜的大臣們，出聲道：“既然無事，今天就到這裡吧。退朝！”稀稀疏疏的退散聲在她身後響起，許煙才終於舒了一口氣。
她將手搭在迎春手上，回去的路上一直出神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卻覺得這一切都那麼的不真實，甚至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覺。她低頭看了看路上的青石磚塊，滾燙的熱淚毫無預兆的溢滿了眼眶。
她今天親手將雲起讓了出去，她沒有選擇他，而是選擇了她的家國。她應該感到高興，她終於成為了一個像母皇一樣合格的帝王，可是她卻失去了她的愛人。她瞞得過所有人卻獨獨瞞不過自己。
在這一刻她確認了自己的心意。她愛他，是被迫放棄後依然念念不忘的愛。如果可以，她真想不顧一切的同意雲朗的提議。將柳霏打下獄去，讓他名正言順的屬於她。可是她最終還是沒能這樣做......
“陛下，您無礙吧？”迎春擔心的語氣在她耳畔響起。許煙將自己眼眶中的淚水生生逼回去，轉頭對迎春露出個寬慰的笑容道：“孤無事，別擔心。”
迎春的表情並沒有因為許煙寬慰的話語而有一絲一毫的鬆懈，她心事重重的模樣就連許煙都能清晰的感覺出來。許煙擔心地問道：“怎麼了？你有什麼事要跟孤說不成？”
迎春猶豫再三，終究還是將自己這麼多天糾結著的事說了出來：“陛下，您還記得殷泓嗎？”
許煙聽到這個名字，蹙著眉道：“這當然不會忘了。殷泓他雖然脾氣差點，但卻教會了孤不少本事。孤自然不會忘了他這號人的存在。怎麼突然提起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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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低著頭，所幸將他吩咐的話一股腦說了出來：“殷泓託人傳話給奴婢，說無論如何都想見陛下一面，他有要事與陛下相商。”
許煙聽到迎春這麼說，一時也有些疑惑。殷泓呆在洞穴裡那麼久，與世事隔絕。能有什麼事來求她啊？不過她這麼一想倒是想出些眉目了。殷泓之所以被囚禁在那處那麼久，與她母皇和雲朗肯定是脫不了干係的。
自己如今執政這麼多年，與他的聯絡也漸漸斷掉，不過無論怎樣他是自己師傅這件事是改變不了的。作為弟子，她確實應該放他自由。想來他叫她過去也是為了這件事吧。
許煙轉過頭對迎春點了點頭道：“好啊！今天正好沒什麼事，那我們收拾收拾便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