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煙在一片混沌之中摸索著,希望看到出口。只是那些幻象卻包裹著她,使她無法輕易向前一步。她看著那些熟悉場景中無數個陌生的她,漸漸明白,或許這些事是真實存在過的。那種熟稔感讓她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或許這是過去,這是人們所說的前生。

她停下了腳步,看著這些漂浮在空中巨大透明的碎片,其間折射出無數個她的過往,或者說是她的前生。她明白了那人讓她沉睡的意義,他要讓她想起前生。原來他說的糾正過往的錯誤就是要讓她重新走回到前生的路上。

她的眼神重新恢復了光彩,專注的看著那些碎片中發生的一幕幕。原來曾經的她是那樣卑微的愛著他,乞求一樣的渴望著他的一個回顧。原來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奇怪的宿命之感並不是她的臆想,而是真實存在的。她愛著他這個事實,原來真的延續了如此之久。

若這真是前生的話,那其實與現在並沒有太大的出入。除了柳霏的官職、母皇對自己的態度以及今生她的幾位身邊人並未在上一世出場之外,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按著上輩子的走向在發展。只不過她終是發現了這其中的問題,在這裡,梁鈺和她並無交集。

許煙輕蹙起了眉頭,她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或許才是那人將她擄進來的真實緣由。或許他說的脫軌的命運,那個前世今生的命運分叉點就在梁鈺身上!許煙頓時感覺遍體生寒,究竟是誰在冥冥之中要掌控她的命運?為何註定她只能愛雲起一人,為一個人付出根本不平等的愛?為什麼她愛雲起才是正軌,而跟梁鈺在一起便是顛覆了命運?

許煙想繼續看下去,在那些回憶中找尋答案。可就在這時,她的頭傳來一陣劇痛,眼前的景象也隨著這陣疼痛飛速的變幻。她強撐著睜開眼,她想知道命運的結局究竟是如何的,可是卻只看到了雲起將一杯酒遞給她,看到她看著他那了然而絕望的眼神。那一瞬間,許煙覺得自己或許知道了結局。隨著心涼的瞬間襲來的是眼前的茫茫大霧,她在自己的夢中昏迷了過去。

玄機大師看著站在他面前跟他對峙的雲起,面上神情並無太大的起伏,或許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刻,所以壓根不在意。雲起看著正痛苦掙扎著的許煙,冷冷地看向玄機大師道:“師傅,弟子之所以喚您一聲師傅是因為您對弟子有再造之恩,是您教會了我重新看待這世界的方法,告訴我這世界上並不只有爭名奪利。弟子一直以為您是這天下中真正能稱得上有慈悲心腸、有大智慧之人。可是現下這一幕,不知您要如何與我解釋?”

玄機面上仍是那一副淡然的神情,他沒有看雲起,而是閉上眼輕聲對雲起道:“萬事萬物皆有其命運,強行改命乃是觸犯天理之事,只是她有龍鳳之氣護體所以才能僥倖改其命數。”

“想必你自己心裡也清楚我如此行事之緣由,牽一髮而動全身,如今已不是她一人的問題,而涉及到她身邊的所有人甚至是許國、梁國以及這世上的千千萬黎民百姓。你想來聰慧,想必能理解我言下之意。”

玄機大師說話從來都是言簡意賅,只是這一次卻與他講了如此長的一番話,且說的直白通透,可見他對此問題的重視程度。

只是雲起聽了他的話後,沒有一絲動容,他只是平淡地道:“那又如何?您口口聲聲說偏離了命運的走向,可您又如何知道她的命運該如何進行下去呢?您要糾正的不過只是那玄乎其神的前世罷了。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您又怎能斷定今生必須要按著前世走才叫所謂的正確呢?”

玄機被他說得一怔,而後搖了搖頭看向他,說出了令他萬分動容的話:“可若你前生和她在一起,今生也能修成正果呢?即便如此你都還是堅持你方才所說嗎?”

雲起聽到這番話後,向來堅定的眼神之中猶如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般輕輕蕩起了一圈圈漣漪。他低下頭,想要掩飾自己眼裡波動的情緒:“即便如此,我也只能說是今生的我過於荒唐,這才失去了她。”

是啊,他其實一直都知道的,他知道他們的相遇幾乎是宿命,也知道若是他更堅定些的話,說不定便真的會按照前世的軌跡一直走下去。他不知道前世的他們結局如何,但想來應該要比現如今這個軟弱的他結局要來得好很多吧。

玄機看著油鹽不進的雲起,一時間有些氣悶。他警告一般對雲起說道:“雲起,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讓她想起來前世的事情,按她的性格一定會修正這所有的變數,使各人的命運回到正軌之中;可若......”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雲起打斷,他冷然道:“師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之所以稱之為人便是有著自己的情感和判斷。若真因為一個人看到的莫須有的事情便強制性讓他們改變思想乃至情感,且他們真的就因此改變了的話,您不覺得這樣才來得更可怕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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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無言,看著不遠處躺在床上正痛苦掙扎著的許煙,認輸似的嘆了口氣:“罷了,既然你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便按著你們想的來做吧。命運一事玄之又玄豈是我一凡夫俗子能夠憑藉自己的力量扭轉的?”

雲起見玄機終於鬆口,自己心中的石頭也隨之落了地。他其實一直很擔心和玄機正面對上,倒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玄機對他的恩情實在太過深重。所以他始終沒有辦法真正做到狠下心來與他對抗。

他輕輕應了一聲,而後走到許煙塌前將她輕輕抱起,順手掐滅了那柱在她床頭不停燃燒著的香。見她終於停止了掙扎,雲起松了口氣,抱著她走了出去。臨出門前,雲起對玄機道:“今日之事弟子不會說出去,還希望師傅今後若再遇到此事能夠先與弟子商量後再做決定,萬不可貿然行事。”

他沒有錯過在他轉身走出去時,玄機對他說的話:“你真的不想知道你們的過往,你們的前生嗎?”雲起的腳步一滯,看著他懷中許煙安靜的睡顏,對玄機道:“前塵往事都不過是過眼雲煙,追溯只是無能為力之人的做法罷了。今生若要向前看,就須得放下。”

言畢,他再沒有停留,堅定地走了出去。玄機看著他高大的背影,嘆了口氣道:“人總是慣會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可若是他知道了這今生未必就真的是重生又不知會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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