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天星低聲叫道:“屏住呼吸,控制心率!”

他說得急促緊張,吳雪沒有來得及思考怎麼回事,他們就都不說話了。

無比的靜謐,靜的可以聽見心跳和急促的呼吸聲。在黑暗中任何一點聲響都似雷聲般炸響,只有死寂才屬於黑暗,其他的活動和聲響都太過突兀張揚。

吳雪的大腦似乎停止運轉了幾秒,若不是遊天星和張節陵剛剛還說過話,他就會以為他們已經消了,消失在了一個無聲黑夜裡。

他心跳得很快,不知道為何遊天星會突然說這種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屏住呼吸?他的心都快迸裂了,怎麼能壓制住急促的呼吸?

難道是這兩個人又故意作弄我,看我出糗?一定是這樣,哈哈...

他手向後一碰,卻只摸到一片虛無的空氣。

吳雪奇怪地驚疑了一聲,再次伸手,哪裡還有他們兩人?他喚道:“張道長,遊大哥——”

可是沒有人回應。

吳雪心想他們怎麼又不見了,耍我嗎?!跟我說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自己就跑出去了?還是說,本來就沒有其他人,只有一個快被恐懼壓垮的人在黑暗中自言自語?

此刻他已經沒那麼害怕了,恐懼的根源是恐懼本身,而恐懼的產生可以多種多樣。當心中有另一種感情更為強烈時,哪怕如吳雪置身在這樣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漆黑走道裡,也不再害怕了。

此刻他心中被惱火佔據,一股血氣上湧,竄到了頭頂。他的心跳加劇,體溫上升,他能感覺到兩邊肩膀上的熱氣在飆升,就好像燃著兩團火。

吳雪動起身,摸索著向裡面走去。管他是什麼鬼東西,能有什麼鬼東西?還不是一群居心叵測的人造的?除去罕有的天災,其他哪一件災難不是人造的?

他為什麼要怕呢?他要揪出這個裝神弄鬼的人,把他痛毆一頓,然後和蘭兒他們繼續他們永無止境的旅途。

漆黑的環境裡,只有吳雪的腳步聲,他伸著手兩邊摸索著,倒也不是一無所獲。

一個大致的圖樣在他腦海裡形成。

他們從船上的廚房下來,一開始待在的應該方方正正的一間地窖,然後他向前走著,摸索到了木板牆壁。兩邊的牆壁中間有一個凹口,那應該就是一條道,他就是沿著這條道往裡走,被遊天星和張節陵捂住嘴,然後就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吳雪靈光一閃,想到他們不可能就這麼憑空消失,一定是有什麼類似於“門”的東西在牆壁上,他們就是去了“門”後面。

可那門在哪呢?

吳雪手貼在牆壁上摸索好一陣子都沒有找到不完整的痕跡,這是一扇完整的牆。

他拍了拍腦袋,這不可能是一塊完整的牆壁,一定有類似凹槽的地方,他們剛才就是躲在裡面。

在這漆黑的空間裡,方向感全無,一點光都沒有,只能憑著本能的體感來判斷前後大致的方向。

可走著走著,吳雪也迷惑了,這條道怎麼好似沒有盡頭?他暗自琢磨,這絕不可能,如果說在如夢聖地是因為幻境,難道現在也是在幻境裡?怎麼可能。這條船就只有這麼大,怎麼可能它的下面還有這麼大的漆黑空間?這裡倒地是幹什麼用的?

吳雪停下腳步,思索著。

一定是方向搞錯了,在這樣一個黑暗的環境裡,人的所有感知都不能運用,除了耳朵。可這裡只有他的呼吸、心跳、腳步聲。

可他沒有感受到明顯的轉彎。假定這船下面這個地窖是一個固定大小的空間,受空間限制,他走了這麼久不可能走不到盡頭,所以只可能是在原地打轉。

可是怎麼做到的呢?

他再次把手放到牆壁上,緩和一下焦慮緊張的情緒。吳雪長長喘了一口氣,深呼吸果然還是有點作用。

吳雪定了定心神。就像先前想到的,他可能是在原地打轉,並沒有一直沿著走道前進,畢竟這裡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突然吳雪腦子裡靈光一閃。

打轉?沿著走道?

他突然想到,這個建築可能是個巨大的圓形,而他就是貼著牆前行的一個點。只是因為環境問題,還有這個圓要足夠大,才能產生一直在往前走的錯覺。

可他馬上就陷入了困惑。一個遊船下面能建造出這麼大一個建築嗎?吳雪不由得苦笑一聲,只是現在沒有人能看到他的困境,也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哀嘆,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暗和無名的壓抑。

他感覺呼吸有些困難。這裡的空氣不太好,甚至有些汙濁,有一股怪怪的氣味在鼻尖縈繞。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在這黑暗裡匍匐了嗎?最後悽慘而死,陪伴著無邊無際的孤獨和恐懼。

這種氣味就像是什麼東西在不透風的地方密封,沉悶了很久的味道,他頭有點暈。

吳雪趕忙往自己臉上抽了一巴掌,不能消沉,不能放棄,還沒到窮途末路,他還到那時候。

他這麼想著,但在困境的時候有些情感會無限放大,孤獨和無力感隨著心跳流淌到每條血管裡,充斥全身。像是病毒一般堆積成癌,雖然身未殞,但心被絕望佔據。

吳雪感覺自己被翻湧的海水淹沒,失去力氣,沉入漆黑的海底。

可就是這樣的時候,思維往往就會開始走馬燈,往事像甩不開的蒼蠅嗡嗡打轉。也就是這樣的時候,人最後一絲的尊嚴瞬間爆發,要麼就此滅亡,要麼挺立昂揚。

聲音,對,就是聲音。要讓遊天星和張節陵聽見,告訴他們自己的方位。

吳雪左手在這潮溼悶熱的環境裡開始發癢,像是有無數條蛆蟲在爛肉裡翻滾。

癢入骨髓,癢到了心裡。

身體的癢能抓撓,可心裡的癢怎麼消解?

他如同被困在一個看不見外面的箱子裡的小貓,伸出爪子在牆壁上撓著,刺啦刺啦尖聲作響。

吳雪的左手此刻奇癢無比,他伸手在木板牆壁上劃拉著砸著,可是不管用,於是他一氣之下拆了固定板。

他也不知道這只手好了沒有,就算是好了,他現在也要在牆上砸一砸!

吳雪的左手在牆上接連狠狠砸了幾下,發出咚咚的沉悶聲響。那一陣陣痛夾雜著癢鑽入了骨頭,於是他就又把手在牆上摩擦著。

他看不見自己的手如何了,反正沒有好,肯定是一團糟了。他也有些慶幸自己看不見,看見了說不定會嚇得跳起來。

他現在已經忘了什麼黑暗,什麼恐懼,他現在攢著一股勁作用在左手上,一遍遍在牆上摩擦著,他正想把這只手砍了!

他的臉現在肯定不好看,起碼現在沒有人能看到。

他像個器玉師,那只左手就是待雕琢的玉原石,每一個角落都須打磨細緻,將粗糙的紋理打磨平滑。

他發出的聲音很大很雜,在黑暗中聽起來令人渾身發毛,可又有誰能聽見呢?

若是現在有人在他身邊,他可能會想一巴掌把他抽死,因為他這隻手快要讓他失去理智了。

吳雪咬著牙,彆著臉,像是發了瘋一般在黑暗中“打磨”著他的手。

如此用力,很快他就精疲力盡,靠著牆無力地癱坐下,喘著粗氣。他用手抹了一把汗,下定了決心,摸了摸自己的左手。

可這一摸不要緊,差點就把他嚇死了。

他的左手無比光滑,無比寒涼,像是一塊寒玉,滑溜溜的像是條鯰魚——他的右手一放上左手只要一用力就滑溜溜地脫手了。

他驚叫一聲,道:“怎麼回事?!”

他再用右手去抓左手,在一觸碰的一瞬間,又脫手而出。

吳雪古怪地笑了,自言自語道:“怎麼回事,這隻手像是雲一樣,怎麼抓不住,難道是沒有了?”

這只手奇涼無比,可他身體卻很火熱。他像是發燒了,先熱後冷,渾身虛汗,如此反覆,吳雪原本就不深厚的內力已經耗盡,幾乎無法動彈,就只剩一口氣在喘了。

他的手裡有一股涼氣沿著經絡上竄,他竭力動用內力壓制住那股詭異的涼氣。

一半火熱,一半冰涼,兩股力量在體內搏鬥,而吳雪已經無力在去管轄這至陰至陽、至寒至熱的兩股力量,它們在他體內打得天翻地覆。

隨便你們吧,隨便你們怎麼鬥,把我撕扯地七零八落吧...

吳雪從未有過這麼奇怪地感覺,一半像是在冰天雪地,一半像是在熾熱熔爐。

吳雪道:“這難道就是陰陽失調?”

說著他自己笑了起來,在走道裡蔓延,可是沒有人能回話。

他靠在牆上,閉上眼睛。在這裡也不需要睜開眼,反正是一片漆黑,與其想眥目將裂,不如適應黑暗。

他的腦子一會冷一會熱,似乎已經無法運轉,滿嘴胡話自言自語。

就在他胡言亂語的時候,他的話語裡似乎隱隱夾雜著奇怪地聲音。

那聲音窸窸窣窣,斷斷續續,可不一會兒就似腳步一般,只是很沉重,鏗鏘有力地敲打著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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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雪不說話了。

他側耳傾聽,從聲音判斷,聲源離他有些距離,聲音在這個建築裡迴盪,很難判斷在哪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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