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總的來說,李臨雪並不是個很難相處的姑娘,她善解人意又溫柔體貼,只是那在儀表之下的天然氣質,總是不知不覺就隔絕掉了俗世的塵埃。

嫣兒和她並沒有矛盾,但就是極為討厭她。因為她總是覺得,自己怎麼也比不了她,而她也不知道從哪裡發覺出了一種不安,天星似乎更喜歡和李臨雪做朋友,而不是她。

她有種莫名的危急感,自從李臨雪到來以後。但她不知道,這種情況可能還會持續很多年,一直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天星或許才能找回本心,重新踏上這座小島。

這就是梁育嫣與遊天星,乃至李臨雪之間的小小插曲。他們也就是這樣在這座青鱗島上度過了童年。一切看起來都似乎風平浪靜,除了他們之間偶有矛盾以外,三人平日裡的關係倒也密切。

李光希的到來,無疑讓青鱗群島多了一個好醫生,臨近的島民、出海的漁民或有傷病,皆來尋這位從中原遠道而來的醫聖。於是,時日久了,在東海之上便多了一個“光希堂”,是為醫所。

而後,李光希又突然遠走他鄉,將光希堂交給了女兒李臨雪,從此醫聖成為過去,卻因此成就了一位享有“素衣臨雪”美名的女醫仙。

沒人知道李光希去了哪裡,恐怕就連他女兒李臨雪也不知道。

一直到今天,也還是沒有李光希的訊息,一代醫聖終成傳說。李臨雪就這麼本本分分地守著光希堂,平日裡罕有離島。

離開似乎早已經成為定式,有很多人都離開了,前往了充滿了魔幻與希望的中原世界,包括遊天星。

少時的時光似乎還在眼前,只是一眨眼,他們三人便遠隔天邊,互不相見已有數年。

在遊天星離開後,梁育嫣似乎失去了一半的樂趣,時常去找李臨雪,幫她研磨藥劑打發時間。

有一天,誰知道是哪一天,或許是每一個能讓人清醒,並覺得振作的尋常一天,梁育嫣忽然丟掉了手中的劍,穿過桃花紛飛的小徑,紅裙似火,翻烈騰騰,找到了李臨雪。

李臨雪正在研讀醫書,見梁育嫣像是紅霞流火一般,腳尖撩起路上鋪陳的落花,火急火燎地奔入堂中,只微微歪著腦袋,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李臨雪惶惶然站起身,走到几案邊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氣喘吁吁的梁育嫣,問道:“姐姐何故飛奔至此?”

梁育嫣一飲而盡,說道:“我們不能再在這裡等著了!”

聞言,李臨雪素潔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的笑,雙眼怔怔地看著她,卻只見到同樣在看著她的堅定的眼神。

“姐姐……是指什麼?”李臨雪輕聲問道。

她似乎知道梁育嫣心之所向,但是她從不挑明。她向來就是這樣一位安靜的姑娘,安靜卻又惹人注目。好像在她認真揮筆之時,渾身散發著出水芙蓉般的高雅素潔的韻味。

梁育嫣雙目炯炯地看著她,李臨雪不由得覺得臉上有些熱,稍稍避開了眼眸。她正像是白雪一般,似乎任何一點火熱都會讓她融化。

“我們不能在這裡幹等著,那樣只是在浪費時間。”梁育嫣說道。

李臨雪卻搖了搖頭,喟嘆道:“妹妹知道姐姐的意思,但現在中原局勢並不穩定,而且……”

梁育嫣站起身,拉著她的手,有些忿恨地說道:“你可不要這麼傻,在這小島上消磨掉時光。在這海島之外,是一個我們前所未見的世界,那裡的風土人情還有江湖風情我們一概不知,何必蟄居在此?”

李臨雪只淡淡一笑,雙手輕柔地從梁育嫣的手中抽出。她的動作雖輕,但似乎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倔強。

她輕輕嘆了口氣,又重新坐回到桌子前,冷不丁說道:“姐姐之所以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前去中原,其實是想要去找他的吧?”

梁育嫣一怔,眼神有些遊移,略帶嗔意地說道:“才不是找他呢……誰會跋山涉水不遠千里,就是為找一個連頭也不會回的人?再說了,中原那麼大,還能缺男人不是?”

李臨雪雙眼帶著笑意,說道:“妹妹可沒說是誰,我以為是姐姐要去中原找梁旻叔叔的呢……”

在這時,李光希已經離別久已,而最近青鱗派的門主樑旻也不知為何隻身前去中原。

梁育嫣被她這麼一說,好像是揭露了老底似的,頓時原形畢露,嬌嗔著要去抓李臨雪,只惹得她笑著躲避。

可梁育嫣自幼習武,青鱗派的武功盡數掌握,尤其是輕功。只見她腳底如若有風相助,只在李臨雪避退之時,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

李臨雪嬌笑道:“姐姐這是幹嗎?難道我說的不對?”

梁育嫣雙靨緋紅,恨恨道:“你這小丫頭,真是伶牙俐齒,可對不起你這天真無邪的容顏!”

李臨雪巧笑嫣然,悠然道:“難道妹妹不是嗎?”

她仰起臉,笑對著梁育嫣。那副略帶著小驕傲的神情,只教她心裡癢癢卻又對其無可奈何。

梁育嫣面帶冷笑,說道:“若是旁人也就罷了,我可是知道你的,一肚子壞心眼的磨人精!”

二女嬉鬧一陣,便攜手走出,漫步在桃花盛開的庭院,只好像各自懷有心思,一時默然,唯有風捲殘花的細微聲響。

不久,李臨雪幽幽道:“如今想來,於此一別,也有三四年了……不知道他怎麼樣,是不是還留著小鬍子,是不是見到了很多人,也許他已經結識了很多朋友吧,倒是把我們忘了……”

梁育嫣恨恨道:“他也是個太不通情理的負心漢!臨雪妹妹那麼照顧他,可他竟然連一封書信都沒有……”

李臨雪只意味深長地看了梁育嫣一眼,唇角微微上翹,笑而不語。

梁育嫣又說道:“我不去找他,恐怕他都要忘了自己是出自青鱗了!”

李臨雪幽幽一嘆,說道:“姐姐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梁育嫣點點頭,斷然道:“我這次去中原,一是看一看父親他究竟在外搞什麼鬼,二是找到那個小王八蛋,然後把他痛打一頓!”

李臨雪微微頷首,只黯然道:“姐姐這麼一去,你我恐難再見……”

梁育嫣轉過身來,看著她,卻只見她目光低垂,總透露著些許失落。

“你不跟我去嗎?”

李臨雪輕輕搖頭,說道:“我答應了父親,要做一位好醫生,要守護好光希堂……自是不能抽身離開的……”

梁育嫣神情有些苦澀,喟嘆道:“都過了這麼久……你何必……何必這麼死心眼呢?”

李臨雪慘然一笑,只是這樣勉強又孤寂的笑意,卻只讓人更覺惆悵。在梁育嫣看來,李臨雪就是一朵開在懸崖邊的白花,美麗但又極易凋謝。那一道懸崖,正是她為自己所設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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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姑娘,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江湖的紛擾,臨淵而立,孤自陶然,從不給自己留退路,要麼粉身碎骨,要麼孤獨凋零。

在這江湖上,倔強和不通機變的人是註定不會善終的。

那麼她呢?她已經放棄了,在這樣孤寂歲月裡,放棄了心中的信念與堅守麼?

她們已經不復當年,儘管那快樂的少女時光很短暫,但總是可以用一生去回味的。

她是不是還能想起從前,那似乎很漫長的成長歲月?還是她只是把那段時光當做寶藏,深藏在了心底?

李臨雪註定不是梁育嫣,是學不會她那樣的熱情的。她無法像梁育嫣,可以不顧一切,隻身踏入江湖。可是她很羨慕這樣的梁育嫣。

“姐姐不要學他,你若是出去了,可記得寫封信回來,莫要忘了我……”

到頭來,李臨雪也只是這樣有些執拗又悲哀地說道。

梁育嫣黯然道:“你我之間可是閨內密友,我怎麼可能忘了你呢?”

李臨雪戲謔一笑,悠然道:“嗬,中原這個花花世界,只令人眼花繚亂,姐姐若是被哪個男人給迷了魂,恐怕一切都忘掉了!”

梁育嫣壞笑道:“要不要……姐姐也給你帶一個小帥哥回來?”

李臨雪莞爾一笑,說道:“光希堂雖大,可還容不下一個陌生人。”

她又接著道:“到了中原以後,姐姐要時時記得聯絡青鱗派駐派中原的補給點,那裡……可不是什麼美妙天堂,小心謹慎為妙。”

梁育嫣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姐姐也不是個嬌滴滴的小女子,妹妹你擔心什麼?”

李臨雪悵然若失,只幽幽道:“我隨父親來到這裡……這麼一算,也快有十多年了吧……中原變成什麼樣了呢?”

梁育嫣說道:“你何不隨我一同去看看?”

面對她的蠱惑,李臨雪只是苦笑著搖頭,說道:“那裡雖好……可我一點也不想再踏足一步。當年……若不是父親無端被人陷害,又怎會遠遁於此?”

梁育嫣長長嘆了口氣,說道:“妹妹何必對過去如此掛懷呢?人總該朝前看不是?”

李臨雪淡淡一笑,說道:“一個人若是過去太沉重,就會變成枷鎖……無論他怎麼逃,也是甩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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