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聞天猶如沉入漆黑的海底。在面具人散發出的威壓下,他只感覺快要不能呼吸,心神一凜,眼前的世界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連具體的實地場景都開始模糊。

面具人一語言罷,從背後緩緩抬起了一隻手,對著多聞天的腦袋,就像之前他對趙承德一樣。他向來很喜歡用別人慣用的武功打敗別人,也很喜歡用別人戕害他人的手段,來對付別人。

所謂: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因果報應,天命輪迴,屢試不爽。

他能否代表天命?他是否在潛意識裡,把自己當成了裁決之神?但從他喜好做的事來看,他並不妄想把自己當成是一個救世主,一個散播福音的神。

他毫無疑問是個實幹者,他也非常喜歡看別人命喪於自己武功下的慘狀。因為他向來知道,這些名聲顯赫的高手們,每個人手上都染滿了鮮血,用他殺死他們的方式殺死別人,最好不過。

面對著面具人戴著黑色鐵骨手套的大掌,多聞天如沉海底。他知道,足以一瞬間殺死他的內力,正在面具人掌心間凝聚。他必會釋放出意真波,用少林派的功法,殺死這個聞名於世的多聞天王。

他只感覺快要窒息,那無比渾厚磅礴的威壓,直讓他本就中創的身體雪上加霜,讓他怎麼也站不起身。他感覺地面在顫抖,天空在咆哮,而自己眼前的世界卻在模糊。

他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面具人掌心裡意真波的動盪,並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可這並不是幻覺。

忽聞一聲沖天巨響,整個大地忽然劇烈震顫了起來。

二人一同望去,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穿破了雪霧,鬼影森森,像是一個巨大的雪怪。

但見那怪物,正是塗巫舍!此刻他突然來到了臨江城外,身軀遍覆一層冰雪,冰稜叢生,如若甲冑。

它來得極其迅速,只像是一陣風一般到了他二人跟前,巨大的陰影籠罩在他二人頭上,宛若大山。

多聞天心中一悸,頓時神情間遍佈駭然之色,心嘆道:“它怎會來此?難道正陵真人沒有牽制住它麼?正陵真人又去了何處?難不成……?!”

正待他面臨死局之時,這魔神便悄然而至,大地震顫間,面具人身形搖晃了一陣,打斷了他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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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待二人細想,渾渾噩噩間,便見那渾身被冰雪覆蓋的塗巫舍忽地抬起一腿,將欲跺下!

趁此面具人失神的間隙,多聞天忽地一歪斜身子,竭力滾落出數丈。還未待他停穩下來,只聽一聲巨響灌耳,便覺大地一顫,一道崩天裂地的勁浪席捲而來,登時激起千層雪霧,周遭一片迷濛。

多聞天本就中創,又加之塗巫舍如此近距離的一腳,直被這震蕩波給震的神魂顛倒、五蘊皆空,頓時臉上浮現兩抹頹唐的紅暈,噗嗤一聲,飛身濺落一道鮮紅的血跡。緊接著,便被翻卷過來的雪潮覆蓋,幾欲昏死過去。他耳邊似有千百只蜜蜂齊飛,胸膛似有公牛立角頂撞心肺,楞是把生平裡未遭受的狼狽一次性遭受了個遍。

他已幾乎半死,但少林派講究的硬氣功此刻卻彰顯了效用。他雖將要被屢次重創擊潰,但仍舊續著半條命。

等他爬出雪堆之時,放眼四望,只見滿目寒風裹白雪,洋洋灑灑,翩翩起舞。待雪霧被風吹散,卻見那之中逐漸顯現出了魔神塗巫舍的身跡,傲然挺立於世間,極是撼人心魄。

多聞天只聞耳邊寒風呼嘯,單調又淒冷,眼前的一切皆被冰雪籠罩。再向後看去,只見臨江城北城的城牆,已經堆積了數丈高雪,其間白霜攀附,任是被飛雪籠罩。

多聞天面色驚恐,駭然道:“這下糟糕了!這魔神有令天地色變、氣象逆轉的能力,若是教它進入城內,那個豈不是災難?!”

他艱難地爬起身,邁著踉蹌的步伐朝城內走去,所過之處,淋出一道零零碎碎的血跡。

只見在他右肋間,赫然插進了一根尺把長的冰稜,血色將其染紅,顯得極是妖媚,令見者心驚膽寒。

他橫著一掌,從中打碎了那一根冰稜,剩下的那稜尖,卻是教他的體溫在傷口內緩緩融化,隨血淋落,又凝結成冰霜,血就暫且止住了。

多聞天的意識在下墜,他邁著踉蹌的步子,艱難地朝那城門走去,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嬰兒。只是那城門,卻像是永不可企及。短短半里路,直教他猶如橫山跨海。

面具人呢?自從塗巫舍突如其來的一腳下落,便沒了他的身影。他是不是被魔神一腳踩扁了?

多聞天正在走著,忽然感覺到茫茫雪原的某一處,忽然迸發出了一股彌天的力量!

他恍然回首,卻見離此地半里地的方向,忽然升起了陣陣激熱的白霧,其間股股扭曲的空氣騰空直起。只這般變化,周圍的雪竟然隨之消融汽化,緩緩形成了一片乾燥的空地。

若是說塗巫舍給人一種魔神般排山倒海的尊威,那麼面具人便猶如那人中神類一般,不是神,宛若神。

多聞天恍然感覺,那面具人散發出的力量,比之先前又強勁了幾分!

他難道沒有極限?他難道真的超脫了人肉體的桎梏?他難道真的是一個降世的神明?

只見面具人傲立於世,周身形成了一個圓形的空地,激升著股股白煙。他一手按著脖頸,咔吧咔吧向左向右來回扭轉兩下,頓時在周身有一道勁浪似屏障衝散開,在其身上橫七豎八插著的尖銳冰稜,登時噗的飛射出去,稜尖染著血色。

這教人相信,他還算是個人。是人受了傷,必然會流血的。

面具人就這般靜默著,但就是這死一般的靜默,卻教人格外心驚。一種無比陰沉的氣氛,猶如無間地獄一般,自他周身席捲而來!

那魔神塗巫舍仰天狂吼一聲,聲嘶力竭,極是震耳悽切。

面具人緩緩抬起頭,肩膀和腿微微動了動,只聞一陣脆響,頓時脫臼的關節重新接上。

他活動活動身體,忽而森然道:“是被我的恨意吸引了麼……”

面具人緩緩朝塗巫舍走去,所過之處,似有流火四躥,冰雪驟然消融。

他嗓音極其低沉沙啞,陰惻惻開口道:“但我的恨意……遠不是你這孽畜能吞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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