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兒,蝶夢不由得捧腹大笑,就連吳雪還有老油頭、老癩頭都跟著笑了起來。

“所謂大事業,就是指那刨墳掘墓的死人行當?”蝶夢笑道。

老油頭笑道:“那可不,當時我以為這老家夥要改邪歸正了,沒想到卻是往著更深的泥潭裡陷呢!”

四人圍坐在桌邊,老癩頭手裡拿著茶杯,看著泛綠的茶水,茶水已經有些涼了,他喝了一口,眼睛出神,接著臉上逐漸浮現了一絲自嘲的苦笑,幽幽嘆了口氣,說道:“當時還是頭硬啊……被關了小半年,還是沒長記性,不偷活人的東西,反倒打起了死人的主意……”

吳雪心裡雖是對老癩頭年輕的過往有些不齒,但他如今也是幡然悔悟,況且也已經贖罪,所以心中也沒像往常見到偷雞摸狗的人那般厭惡。

他見時間尚早,況且天上依舊飄著濛濛細雨,便也沒有太過著急。吳雪心想著關於玉舞焉,又想著那個神秘莫測的狐仙娘娘廟,還有那些行如鬼魅的神秘人,現在還有冷水集慘遭屠滅一案,這些詭譎的謎團像是這天空中久不散去的烏雲,將一切都染成了灰色。

蝶夢知他心裡焦急,但是跟吳雪辦事風格不同的是,她喜歡先旁敲側擊,打探清事情的前因後果,再做打算,而不是像吳雪那樣,臨陣磨槍,靠著腦力在謎團裡掙扎苦思。這些都是空話,她更是喜歡聽人講故事罷了。

她拍了拍吳雪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吳雪苦笑著,心想:“你難道就不擔心你的玉姐姐了?”

蝶夢心想:“我怎麼可能不擔心她?只是現在……現在……還是故事更有意思嘛……”

看著蝶夢的眼色,吳雪立馬明白過來,她是已經被這個故事吸引,忘記了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玉舞焉了。

蝶夢瞪了他一眼,這下吳雪苦笑了兩聲,不再心作他想。

她心裡想著:“你可不要把玉姐姐看扁了,她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這些雞毛蒜皮的小小事件,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

蝶夢承認,她有賭的成分,但是他的好奇心已經被勾了起來,這個故事不聽完,她是不會走的了。

於是他們繼續聽老癩頭和老油頭繼續說起。

老癩頭從監獄裡出來以後,便直接到了老油頭的茶攤,並且說起要幹一番大事業。當時老油頭聞之大笑,他太過明白這個人了。他們這對損友,都太過瞭解對方了。

老癩頭對老油頭的嘲笑很是不以為意,只是說道:“你看著吧,等我穿金戴銀,瀟灑而歸,你在羨慕我吧!”

老油頭笑道:“那你準備幹什麼?什麼大事業啊?”

老癩頭左右覷了覷,湊近老油頭,低聲道:“我在牢裡面認識幾個人,你知道那些人是幹什麼進去的嗎?”

老油頭一聽到這個,他就知道沒幹什麼好事,嘲笑道:“嗬,反正都是蹲號子的,還能幹什麼好事?”

老癩頭卻怡然一笑,悠悠道:“這就是你見識短了!”

“這樣的見識,我可沒興趣。”老油頭很是鄙夷。

老癩頭跟老油頭耳語,說出了他的打算,老油頭第一次被老癩頭想打的勾當嚇了一跳,愀然色變道:“你這敗德行的老賊子,這當你也就是幹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不曾想卻是把主意打到死人身上了!”

“小點聲!”老癩頭四下裡看了看,見沒人以後,這才悠然笑道:“這你就不懂了,王公貴族、商人巨賈的大墓裡面財寶無數,就算是尋常人家,也會有一兩件陪葬事物,更何況這又沒人把守,只要事一成,那就是缽滿盆滿!”

原來,老癩頭在獄中結識的那幾個人,全都是幹盜墓行當的,而他們被抓進去卻不是因此,而是在銷贓的時候被官府抓個現行,官府的人只當他們這些金銀珠寶都是偷來的,沒想到是從死人身上抹下來的。所以他們都是因為盜竊罪被關進來,近日就要放出來了。

老癩頭本就是個無賴流氓,自然跟這些土夫子交往甚密,權把彼此當成了同道中人,並且說等他們出來,再重操舊業,帶老癩頭去長長見識。

老油頭苦笑著搖頭,手指指點著老癩頭,喟嘆道:“老家夥,你原本以為你只是膽大包天,沒想到卻是傷風敗俗、天理難容的賊子。”

老癩頭習慣被他罵了,笑道:“怎麼樣,要不要跟我一同去?我們挖到了好東西,定也分你一成,肯定比你這個破茶攤要賺錢!”

“放屁吧你!”老油頭只這麼對他罵道。

“你等著吧,帶我榮歸故里,你可不要羨慕的眼紅!”老癩頭放肆大笑,遂揚長而去。

之後,老癩頭真跟那夥土夫子勾搭上了,一開始他們只是挖了幾個普通老百姓的墓地,好東西沒挖到多少,但是偶爾也有驚喜,一兩件金銀珠寶倒也是能見著的。

有了錢的老癩頭又跑到老油頭的茶攤裡去顯擺,笑道:“怎麼樣?人們都說你油頭粉面,現在我是不是比你還要油頭粉面?”

老油頭上下打量了一番老癩頭,只見他穿著一身華貴的衣服,頭上還戴了一個員外帽,大拇指上的那個翡翠扳指發著森幽幽的光。

老油頭恥笑一聲,說道:“我當是哪來的人,原來是從地裡面上來的,怪不得一身死人氣!”

“你這就叫吃不著葡萄,反倒說葡萄酸的窮酸小民。本大爺現在有的是錢,可以把你這個小茶攤買了。”老癩頭威脅道。

“你放屁。”老油頭說道,“我看你幹著敗德之事能幹到什麼時候!”

老癩頭怡然自樂,說道:“實話跟你說吧,我們最近盯上了一塊地方,那地方很可能有個前朝大墓,說不定是哪個王公貴族的陵寢,裡面定是金銀財寶、華貴玉器無數,隨便弄兩件,就能逍遙自在地活一輩子了!”

老油頭哈哈大笑,說道:“你且放心去吧,來年我會給你上柱香的!”

老癩頭蹦起來罵道:“奶奶的,太也不吉利,這話也就從你口中說得出!你看好了,下次老子回來,定要買一棟豪華大別院,再娶幾個女人,眼饞死你個死賣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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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油頭第一次沒有笑話他,而是正色說道:“我勸你還是早早收手,不然必將橫遭大禍!”

老癩頭已經箭在弦上,一想到後半生的無憂無慮,什麼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老油頭的話自然也是沒有聽進心裡去。

這次他們鬧得不歡而散,老癩頭賭氣一般跟那夥土夫子去了。他們的目標就在臨江城郊外,那片地方沒有在地圖上有所標註。老癩頭唯一知道的就是那裡有個地標,那個地標建築是一個前朝就有的狐仙娘娘廟。

他這一去,就又是小半年。按道理說那前朝大墓就在臨江城郊外,就算是裡面財寶再多,也不會花費這麼長時間的。可是老油頭的茶攤裡再也見不到老癩頭的身影了。

老癩頭跟著那夥人去了以後,老油頭依舊是早出晚歸,日子依舊如常,只是沒了老癩頭這個老損友,他覺得無聊了很多。

直到半年後,老油頭才再次見到老癩頭,令他奇怪的是,老癩頭從前那一副意氣風發的流氓模樣不見了,一眼看去像是老了幾十歲,從前的黃色皮膚變得黝黑,頭上的頭髮稀稀疏疏的,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當老癩頭抬起頭,好一陣子老油頭才認出來,這就是消失大半年不見的老癩頭!這下他就真的成了老癩頭了。沒有人還記得從前那個意氣風發、不學無術的年輕人了。現在這裡只有一個老態龍鍾的老癩頭。

這次見面,老癩頭還是像很久以前對老油頭說的話一樣。

“老朋友,賞碗水喝?”

老油頭從震驚裡回過神來,卻沒有像以往那樣先笑話他一番,而是重擺茶桌,熱了一壺茶。

老癩頭一直對那墓裡發生的事諱莫如深,只言不提那裡發生的事。老油頭也沒有追問。

只是後來,老癩頭感覺自己身體出現了異樣。他正在加速衰老著,以往老癩頭和老油頭都是年輕人,但是他們現在一個像老頭子,一個像小兒子。

老癩頭感覺以往強健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流逝,而且他的頭髮變得花白,越來越少,直到最後終於是沒了。這還不算完,他光禿禿的頭顱開始出現像癩蛤蟆一樣的鼓包,最後潰爛,溢位腥臭的汙血。

治病的錢,還是老油頭出的。全城內外的明醫見了老癩頭,全都是一籌莫展,直言行醫大半輩子,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病狀。

他們只是給老癩頭開了一些創傷藥物供以慰藉,漸漸的,他的頭不再流血流膿,開始結痂了,成了現在這一副可怖的模樣。

這一番折騰下來,老癩頭只剩下半條命了,他已經不復當年。還有兩件奇怪的事,一是從那以後老癩頭全身鬚髮體毛盡脫,成了老油頭口中笑話他的“光腚雞”;二是老癩頭再也不敢為非作歹,老老實實當起了驛站車伕。他當驛站車伕的打點買職錢,也還是老油頭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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