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夢正當暗自腹誹著吳雪,心裡暗怪他自憐自艾,時時刻刻把張道長、遊天星、石業蘭他們掛在嘴邊,說他們如何如何厲害,說他們武功如何如何精妙絕倫,全把自己看扁了。

她瞥著眼,微微撅起嘴,嗔怨怪罪地斜溜著眼看吳雪,心想:“你本身就已經身懷絕世神功,只還沒有發揮出它的三分力量,便就如此。我看就算是你真的將天下最絕妙的武功學成,也還是一副慫包軟蛋樣!”

正當她暗自嘀咕吳雪此時,卻見吳雪看向她,說道:“走吧……我們先出去看看情況,再做打算吧……”

蝶夢趕忙將眼光從吳雪身上抽離回來,輕描淡寫地“啊”了一聲,是以做認可。

吳雪此刻憂心忡忡,他舉著燈走在前面,可燈火幽微飄忽,二人步行牢獄之間,周圍鬼影重重,加之又出奇的沉寂,更讓他心生不安。蝶夢緩緩跟在他身後,微微低著頭,不知道此刻正在想什麼,只見她時不時地用手指抵著下巴和臉頰,時不時地點點頭,好像想到了什麼問題的解決辦法。

只是沒想到,吳雪突然從前面來了一句:“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蝶夢只顧著想心思,卻沒有發現吳雪正回頭望著她。蝶夢趕忙跟進兩步,笑道:“沒想什麼……”

(他想的我全都知道,我想的他怎麼可能會知道呢?)

吳雪輕輕嘆了口氣,說道:“跟緊點兒,這裡面沒準會有危險。你可不要被人捉了去,這黑嘛嘛一片,我沒有遊大哥的冥眼能找到你……”

蝶夢心想:“又是別人,又是別人!你就不能相信你自己嘛?!”

可她卻不露神色地笑了笑,便緊跟上去,笑道:“什麼是冥眼?還有,那個小鬍子對你很重要嗎?”

小鬍子是蝶夢對遊天星的專稱,他未過而立之年,卻喜歡在嘴唇兩邊留著兩撇猶如眉毛一般的濃密鬍子,看起來很有幾分男人味道。再加之他喜歡笑,而每當他微笑時,他的兩撇小鬍子也在跟著笑,那樣的自信而詭魅的笑總是會讓人覺得放心的,起碼你不會懷疑他。

吳雪邊走邊說:“冥眼嘛,是遊大哥獨一無二的奇門異術。那一雙眼睛可以洞若觀火、明察秋毫,尤其可以在黑暗無光的地方視物,實乃全天下少有……”

蝶夢笑盈盈道:“那不就是野獸的眼睛嗎?你看那些野獸,在夜晚裡它們的雙眼猶如鬼火,詭異魅惑,原來他長了一雙野生動物的眼睛……”

吳雪聞之啞然,只能苦笑道:“雖然說得不怎麼好聽……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吧……”

接著,蝶夢便又問道:“我聽你老是提起他們,提起時又止不住神色黯然,那他們人呢?”

吳雪長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幽幽道:“發生了一些事,導致我與他們失散了……而今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明了,實在令人憂心……”

他們走得很慢,並且一一檢查了每一個牢籠,只是令吳雪覺得奇怪的是,每個緊鎖的牢門後面,全部是空蕩蕩一片,哪裡有牢犯的身影?吳雪想,怪不得這裡悄無聲息,靜得可怕,原來連一個犯人都沒有。與此同時,他又產生了一個疑惑:一府大牢,怎麼可能會連一個囚犯都沒有呢?要是說天下太平到無人做賊作惡,吳雪根本不相信。那麼又為何會有此怪景?

而令吳雪稍稍放心的是,他們走了一圈,發現人為開啟的牢門只有最裡面那一扇門,其他的都牢牢的緊鎖著。

吳雪蝶夢二人說起此事,蝶夢更顯疑惑之色,說道:“可真是奇怪,那些反賊都是關在這裡面的,難道劫牢的人把全部的人都劫走了?可為什麼其他牢門都沒有動過的痕跡?”

她想了想,冷冷說道:“好像這裡只有我們兩人……連那個蛐蛐達人也不見了蹤影……宛若是一座吃人的黑暗地獄……”

聽她冷冰冰的語氣,吳雪只覺得脊背發涼,訕笑道:“現在情況還沒搞明白呢,別說的這麼嚇人……什麼地獄不地獄的……”

接著,他停下了腳步,望著前方黑暗的深處,沉聲說道:“除非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黑暗的監牢,那可能才是真正的地獄。”

蝶夢想著心思跟著吳雪,他忽而停下腳步,她撞到了他的後背,緊接著便撤回兩步,說道:“怎麼了?”

吳雪緩緩回過頭,只見他的臉上蒙著一層晦暗的幽影,忽閃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耀著,而見他神情,卻是一副極其冰涼詭異的面孔。蝶夢見他如此可怖的面色,不由得退後兩步,戒備道:“喂,你……你別嚇唬我啊……雖然我知道你心裡一直很陰暗,但這裡不是家中,你不要胡作非為啊……”

吳雪依舊是那副疑惑詭異的神色,問蝶夢道:“……你有沒有聽見腳步聲?”

蝶夢微微歪斜著腦袋,失笑道:“腳步聲?我們的算不算?”

吳雪卻搖了搖頭,用一種低沉的可怕的語調說道:“不是。不是我們走路的腳步聲……”

蝶夢的心絃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挑撥起來了,幾乎快要崩斷。她冷不丁地打了個哆嗦,瞪大了眼睛,顫聲道:“不是我們走路的聲音?那難道是飄著的聲音嗎?”

說到這裡,她把她自己嚇壞了,在這樣一個冰涼黑暗的環境裡,她情不自禁想要想尋找到一絲生氣,並像是飛蛾撲火一般向他靠攏。可是,她又頗為忌憚吳雪那古怪的神色。跟往常對他的印象一聯絡起來,便認為是此處無人,而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內心被道德底線束縛的牢獄開啟了,裡面的惡魔正要蠶食於她。蝶夢雖然害怕,但是她也害怕吳雪那種表情,於是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動,沒有急著靠向吳雪。

吳雪顯得有些訝異,“飄?”他想了想,接著道:“不是飄,確實是走路的聲音。這個聲音似乎跟我們走路的聲音頻率很接近……就好像是按照我們的走路方式在走一樣……”

蝶夢縮了縮身子,怪異道:“會不會是那個蛐蛐達人?可我怎麼沒有聽到?”

吳雪一臉憂慮、緊張地說道:“那腳步聲夾雜在我們二人的腳步聲中間。我發現了,我們走的頻率不一樣。當我腳落地的時候,你的腳才抬起來,那腳步聲不是我的腳步聲,而是你的。”

蝶夢嗔怨似的瞪著吳雪,說道:“我的腳步聲又什麼奇怪之處嗎?”

吳雪思忖道:“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起,你的腳步聲似乎比之前的沉重了一些……可是那腳步聲卻沒有跟你的腳步聲完全的重合。那個腳步聲的落腳,似乎要比你稍微慢一點,但是已經相差無幾了……”

蝶夢眨眨眼,說道:“呃……你的意思是說……?”

吳雪一臉陰沉地說道:“那個東西在學你的走路方式……它想混在我們中間,好不讓我們發現……”

蝶夢卻笑道:“雖然你沒有小鬍子的冥眼,但是你耳朵很好使嘛……”

吳雪擠出了一絲苦笑,她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而吳雪從他們二人的腳步聲中辨別出那多出來的腳步聲,只感覺渾身發涼,心口似有大鼓擂響。他明白,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不可能是那個瘦巴巴的蛐蛐達人的腳步聲。

想到這裡,吳雪冷汗直流,他動也不敢動,當他們停下腳步聲的時候,那個古怪的腳步聲也隨之停止了。他渾身緊繃,像是一尊雕像一般,一雙眼睛藉著微弱的燈火四下裡看去,可是周圍籠罩著一層讓人看不透的深邃黑霧,他怎麼也沒有發現。他側著耳朵,細細地聆聽著監獄內的聲音。

見他憑藉著感知去搜尋周圍的所有動靜,蝶夢便也沒有再說話,她靜靜地看著吳雪,保持著離他兩步遠的距離。

她暗暗心想:“你不是有所特長嘛,為何非要去羨慕別人?別人眼睛好,你的耳朵好,這就是你異於常人之處。就像我嘛……哼哼,就沒有你的耳朵好使,我可沒聽見什麼奇怪的腳步聲……”

吳雪細細聽著,這監獄很靜,靜的可以聽見他們二人的呼吸聲還有咚咚有力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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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等一會兒之後,吳雪忽而緊緊蹙起眉頭,將耳朵微微偏斜,他聽到了兩下極其細微的聲音,就好像是溶洞裡滴下的水滴一般。

只是那聲音在被他捕捉到以後,便消失了,他又聽了一陣,那滴水聲便又響了起來,這次好像不是一滴水落在路面上的聲音,而像是一攤爛泥掉落在地面上的沉悶聲響。

與此同時,吳雪忽而確定了聲音的來源方位,他舉起油燈,朝著蝶夢身後照去,卻只見一個朦朧的黑影出現在了幽微的光暈裡。

那朦朧的黑影東西約莫七八尺高,正處在蝶夢後面三四步遠的距離。吳雪頓時見此陰影,頓時感覺渾身過電,直衝頭皮,渾身的毫毛頓時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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