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我們的青蒼真人。”
房間中，何悠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心臟很不爭氣地抖了下，下意識地就要反駁，但立即就意識到，對方這句話可能隱藏著什麼。
難道是白氏也將這個傳言當真了？
不，不至於，別人還不清楚，但剛從塗山秘境同生共死過，他們總不會誤解。
亦或者，這位僅位於家主老太爺之下，家族外事掌舵人跑過來，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
心思轉動間，何悠隱約彷彿真察覺到有一絲無形的力量，伴隨著對方明亮的雙眸，掃過自身。
在何悠的識海中，掀起一道輕微的漣漪。
沉寂了幾秒，白澈終於起身，側立一旁，打破了安靜，介紹其對方的身份——何悠的判斷沒有錯。
“前兩天我就聽說了你的事，只可惜趕上去府城，沒來得及當面表達謝意。”這位白夫人淡笑著說道，氣場頗為強大地走了過來。
何悠醒悟，這是指左峰山秘境中，自己救下白棗的事，恩，放在此刻，是個不錯的，拉近距離的話題。
他也跟著微笑客氣了兩句，簡單寒暄，繼而重新落座，也直到這時，何悠才將注意力完全轉移到這位夫人的身上來。
大抵是才從府城秘境歸來的緣故，這個看起來約莫三十歲的女人衣著並不華麗，渾身甚至沒有半點裝飾物。
長髮盤起，扎在腦後，目光灼灼，舉手投足間，予人“大家長”的氣度。
看著……甚至有些霸氣。
只看這幅儀態，實在讓人很難與“將wifi名稱設定的那麼湊不要臉”這件事聯絡起來。
與此同時，這位白氏大家長也毫無顧忌地看著他，目光坦蕩，將一絲鋒利掩藏的很好，似乎要將這少年看透。
“方才……您說已經晚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何悠想了想，沒有廢話，直入主題，頓了下，他又故作輕鬆地說：
“還有，我可不是青蒼真人，這點你們是清楚的。”
白夫人臉上絲毫看不出焦慮與悲傷，或者是掩飾的很好，從打進來，始終保持著得體的笑容，直到此刻，才緩緩收斂，正色道：
“我們當然相信你不是，但外人並不清楚。”
見何悠想要說什麼，她又道：
“我已經派人調查了，放出這個訊息的，正是焚海劍派……相信你應該對其有所瞭解。”
“白棗和我說過。”何悠也認真了起來，點頭承認，然後猶豫了下，試探道，“她和我說，府城的事……似乎與他們有關。”
這句話吐出的瞬間，何悠敏銳注意到，這位大家長身上的氣息陡然凌厲了許多，卻也只持續了一瞬，就重新強行平復了下來：
“沒錯，只不過我們沒有證據。”
何悠看了她一眼，心想大宗派間勾心鬥角，果然也要隔著一層窗戶紙，與普通人也沒差。
缺乏證據，如今形勢又弱於對方，所以，即便再如何憤怒，也只能暫時忍耐。
“所以道法門剩下的人在那裡？”何悠反問。
在對方點頭確認後，他心下恍然，終於將事情梳理清楚。
“按照已知的訊息，道法門的劉茂帶領剩餘弟子找到了焚海劍派，將關於你的訊息說給對方，試圖換取庇護，再然後，這個傳言經過包裝，迅速傳播開……”白夫人說到這裡，停了下來，試圖給予何悠思考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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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悠毫無遲疑地道：
“所以，焚海劍派是這件事背後的推手……他們想利用這一點進一步打擊白氏？”
“聰明。”白夫人目露欣賞之色，說道，“這個情報對方未必會相信，但同樣也不會完全不信……畢竟趙門主的死亡太蹊蹺，實在解釋不通，道法門弟子又言之鑿鑿……
所以，他們會保持有限度的懷疑，進行應對，顯然，如果是真的，那青蒼真人就是最可能的人選……而偏生，這位真人曾經得罪了整個江寧……”
“所以對方乾脆主動將這訊息捅出來，這樣一來，整個江寧就會敵視我，而我恰好又是白家供奉……只需要推波助瀾，就可以讓各個勢力對白氏也產生敵意。”
何悠眯著眼睛，語速飛快地分析道：
“府城意外剛發生，白氏正處於一個虛弱的，實力真空的階段，焚海劍派必然會持續打壓。
但畢竟是正道門派，為了維持表面的公正與道義，不能毫無理由地出手攻擊，否則秘境中也不至於偽裝成邪修……
因此，就需要一個由頭，而我恰好是個不錯的藉口……”
見何悠這麼快就將所有事情梳理明白，分析透徹，客廳中其餘兩人都顯露出不同程度的驚訝之色。
這背後的邏輯或許並不複雜。
可當局者迷，何悠又是初入修行界，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理清頭緒，這本身就不容易。
“你說的沒錯，”白夫人看向何悠的目光越發順眼了些，道：
“並且，掀起輿論的浪潮，還可以拉攏各個門派，劃分陣營，所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焚海劍派想要坐穩江寧龍頭，必須要爭取這些。”
何悠皺眉道：
“可這樣也存在隱患吧……畢竟青蒼真人當年實力那麼強，讓整個江寧蒙羞，即便肉身損毀，連奪舍都失敗了……但能輕鬆擊殺趙門主，一旦各大宗派相信了這謠言，難道就不會對白氏生出忌憚？”
白夫人相當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料到自家女兒撿來的少年倉促間能思考到這一層，淡淡道：
“你說的隱患當然存在，不過也只是理論上存在而已，畢竟，即便沒有你，除了焚海劍派外，其餘宗門也大概不敢對我白氏出手，最多是蠢蠢欲動，佔些小便宜，畢竟……”
說著，她的眼神中多了幾絲森冷的笑意：
“再蠢的人也該知曉，一個屹立數百年的家族，總會有些底蘊和底牌的。”
這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
何悠琢磨著，卻也明白，所謂的“底牌”只有逼不得已才會掀開，就例如後山閉關的太上長老……
壽命本就所剩無幾，倘若真拉出來打上一場，恐怕白家也捨不得……
都成消耗品了……
“況且，焚海劍派應該也想弄清楚，你到底是否真的被奪舍了，倘若是假的，倒沒什麼，可一旦是真的……呵呵，那可是一位昔年的大圓滿啊，誰敢不重視？”白夫人冷笑道。
何悠默然，苦笑道：
“這麼說來，是我犯了錯，如果不是我當初編造了個說法，也不會給他們施壓的藉口。”
“不，即便沒有你，對方只要想，總能找到動手的藉口的，”白夫人卻是搖頭，旋即饒有深意地道，“相反的，這或許是個機會。”
“機會？”何悠略顯詫異，隱約有些不安……
“沒錯，就如你想的那樣，家族中堅力量如今大損，高手非死即傷，正處於虛弱階段……而對手虎視眈眈，況且……”
說著，這位“大家長”忽然含糊了下，繼續道：
“總之，接下來焚海劍派必然會弄出事端來，而家族的底蘊又不好輕易動用，原本，我們已經做好了被割肉蠶食一部分利益的準備……可是，你的事讓我們有了些靈感。”
“你想做什麼？”何悠警惕道。
旋即，便見這位神情凜然的夫人身上氣質陡然溫和了許多，人也變得優雅、端莊、雍容了些許。
她目光溫和地看著何悠，嘴角揚起了一個危險的弧度：
“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弄假成真，如果說眼下江寧各門派還只是猜疑，那麼，如果我們預設了這謠言的真實性，讓你成為真正的青蒼真人……
那麼，他們對你的忌憚自然會放大……或許，可以幫助家族，撐過這段實力真空。”
頓了頓，見何悠瞳孔放大，這位“大家長”笑吟吟道：
“所以……你有沒有興趣，成為家族的一張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