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距離零點已經不遠。

饒是省會城市,這時候,街上的人流也稀少了,倒是靠近市中心區域,一座座寫字樓中,燈火還亮著。

大樓底部。

有剛下班的職員揹著包,疲倦地走出門來,然後驚訝地發現,門口竟然有人駐足。

“發生了什麼?”

“看那邊,好像要下雨了。”

有人指了指外面,表情稀罕道。

是的。

就在這個天氣預報中清朗的夜晚,在短短的幾十分鍾內,陰雲聚攏在了江寧大學城的上空,隱隱的,彷彿還有雷霆閃現。

也只有大學城附近如此。

……

江寧大學某男生宿舍內。

何悠的三個室友正各自趴在船上打遊戲,突然被外面的雷聲驚動,何悠下鋪的男生愣了下,爬起來,然後拉開紗窗。

驚疑不定的看著黑沉沉的陰雲與一道劃破天際的閃光,嗅著空氣中濃重的水汽,吃驚地說:“怎麼下雨打雷了?一點徵兆都沒有……怪事。”

……

“不知道怎麼的,我今晚上一點都不困,反而精力十足。”何悠入住的賓館一樓,接待位置,值夜班的女孩打字發給朋友。

然後被雷聲驚動,走到門邊,仰起頭,看著淅淅瀝瀝從夜空中落下來的冷雨,深深吸了口氣,竟只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透亮無比,說不出的雀躍。

“怪事。”她咕噥道。

……

十二層樓樓頂。

賓館房間中,濃郁的靈氣干擾水汽,霧濛濛的,這間房間的溼度迅速攀升,原本乾燥的被褥轉眼間便潮溼了。

而盤膝坐在床上的何悠卻渾然不覺。

他的所有心神都放在了體內。

就見,原本還空蕩的丹田空間迅速充盈,並在那一縷仙氣的牽引下擴大,他的手腕上,修仙二代手環也自動點亮,原本已經停滯數日的進度條再次攀升。

蜂擁而來的靈氣浸透了他的衣服,頭髮,以及每一寸皮膚,並開始對他渾身的筋骨進行洗練。

而那一縷精純的仙氣,則也不斷被他運用功法消化。

吞食。

如果此刻有修為高深的人在這裡,必然會一眼看出,他正處於晉級的關鍵時刻。

人間修士共九品。

下三品,中二品,上三品,巔峰九品。

其中,三品闢海晉級四品金丹,堪稱自開竅後的第一次蛻變。

也是修士的第一次脫胎換骨。

若是普通修士,即便強行納仙氣入體,也根本無法煉化吸收,然而,他修煉的畢竟不是普通的功法。

一縷仙氣入體,勝卻丹丸無數。

心海轟鳴聲中,何悠模糊只看到,自己丹田位置,靈液如海,翻卷不息。

突然間,海面翻騰,一顆純白金丹猛然從海下躍出,宛如初陽,釋放出無數光明,霎時間,撕裂黑暗,照亮心海。

感應到他心神關注,那顆純白金丹更是滴溜溜一轉,那纖塵不染,毫無瑕疵的丹丸表面,便緩緩勾勒出金色丹紋來。

隨著第一道丹紋勾勒完成,何悠渾身毛孔熱汗如瀑,周身蒸騰起白霧,蔚為奇觀。

與此同時,那聚攏在偌大江寧大學城之上的積雨雲也隨之崩解,消散,大風吹卷,重新顯出無數繁星。

這一刻,何悠正式晉級四品金丹初境!

“呼!”

近乎本能地吐出一縷白氣,何悠猛然綻開雙目,眼神中精光閃爍,整個人一躍而起,只覺渾身輕飄飄的,彷彿踩在雲端。

這是他此前突破,從未有過的感覺。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只有第一次開竅的時候,曾短暫擁有過類似的體驗。

“我這是……又晉級了?”

等等……為什麼要說又?

何悠眼神古怪,抬起手腕,看了眼修仙進度條,終於確認了這點,心下先是驚喜,然後又是驚歎。

在他的感知中,饒是幫助他突破了大品級,然而,體內的那一縷仙氣竟然仍舊未曾消散,而只是短了一截而已……

看樣子,如果完全吞服掉,沒準,還能幫他再升一級……也說不定。

當然,何悠知道,自己短時間是不可能再吸收了。

說到底,自己的軀體還是凡胎,沒辦法承受連續的改造。

闢海晉級金丹境界,本身對身體的影響就很大,接下來,必須好好調養幾天,進行適應。

至於這仙氣……看樣子,倒是一時半刻不會消散了。

“只可惜了這面鏡子。”何悠轉而看向那一面徹底晦暗無光的瑤鏡,心中有些可惜,失去了最後的能源,這東西怕是短時間,沒辦法重新開啟了。

好在結果不錯。

起碼,這樣的話,自己就不用擔心怎麼封印它的問題了。

……

……

江寧大學城的陰雨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就消散了。

到底不是太奇特的現象,除了少數人在社交網路上拍了圖片,配了諸如“何方道友在此渡劫”之類的調侃,絕大多數人,都並未在意。

即便是城中的修仙者,也大多只是疑惑,並準備之後著手調查,卻並未聯想到有人突破。

畢竟,所謂的渡劫,並非是這個年代的修士們耳熟能詳的設定,那是與奪舍一樣久遠的詞句。

更不會有人猜到。

就在剛剛那短短的十幾分鍾裡,江寧地界便又添上了一位金丹修士。

……

……

距離大學城,三百公裡外。

申城,東海。

某個不為人知的空間座標後,便是姜氏秘境。

距離上一次家族秘境異常開啟,已經過去了一段時間,何悠掀起的風波也平靜了下來。

一切都彷彿已經過去。

家族內,當日之事甚至成為了一個“忌諱”,沒有哪個龍裔會主動提及,生怕惹得家主不喜。

相反的,倒是姜洪的表現讓很多族人深感意外,這位家主竟然真的並未暴怒,也未採取什麼激烈的後續行徑,只是派人,一直盯著隔壁江寧地界,那位何供奉的行蹤,僅此而已。

在申城本地勢力看來,這是這幫龍裔認慫的表現,對此,普遍表示喜聞樂見。

然而,只有姜氏族人才知曉,當日之事,從未真的被遺忘,只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直到今夜。

當家族核心族人被一道手諭召喚來到“祖地”,即“祖龍安息之所”,或者稱之為龍宮之時,所有人都意識到,“時機”到來了。

……

大漩渦永恆且不知疲倦地旋轉著。

龍宮晶瑩剔透,一如往常。

然而今夜,姜洪卻盛裝而來,帶著身後數位家族核心子弟,重新進入了這座古老的實驗室。

“兄長,今夜召集我們過來,莫非是……”行走在空曠的實驗室中,那位當日帶領族人留守海上的,額頭有著一片淡金鱗片的女修終於忍不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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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即,便見為首的姜洪看了她一眼,表情嚴肅地點了點頭:“是的,父親出關了。”

這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引得眾人發出一陣喧亂。

姜洪如今身為家主,那他的父親,自然便是上代家主:

姜槐。

只是在當初交接了家主後,便就此閉關,延緩力量的衰退,性質上,與白氏後山裡那些除非到了生死攸關之時,絕不露面的“太上長老”類似。

當然,姜槐的狀況比之要好了很多,尤其是,龍裔的壽命普遍更長一些。

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講,這位上代家主退隱的比較早,因此,每隔一段時間也會從閉關中甦醒。

今日,便是又一次甦醒的日子。

“噤聲。”姜洪開口,於是,隊伍又重新安靜了下來,很快的,眾人一路穿過了“實驗室”的“前端區”、“中央區”,並繞著已經乾涸的化龍池,來到了更裡面,也就是通往“後端區”的大門外。

瀛洲實驗室總共有前中後三個區域。

通往最後一個區域的大門格外不同些,竟然不是能量形式,而是一扇真正的金屬大門。

表面呈現深黑色。

當靠近,所有人都感應到了這扇門透出來的冷意。

隨著姜洪親自開啟了機關裝置,這一扇冰冷的大門於轟鳴聲中緩緩開啟,撲面而來的,便是仿若冬日的寒氣。

這大門內,牆壁、地板,竟鋪著一層薄薄的霜雪。

當大門開啟,其內部的壁燈也隨之自動亮起。

姜洪等人沒有跨步進入,只是站在門口,隱約間,可以透過那些飄蕩的霧氣,看到裡面影影綽綽的一些,好像是培養皿的裝置。

“父親?”

靜默中,姜洪嘗試呼喚了一聲。

短暫的沉默後,他就聽到了仿若什麼裝置開啟的聲響,然後……從霧氣中,傳來了一聲嘆息:

“看樣子,你們遇上麻煩了。”

……

……

這一夜,何悠只睡了兩個小時。

跨入四境,丹田靈海生起純白金丹。

這對何悠身體的淬鍊並不是十幾分鍾內完成的。

事實上,是持續了一整夜。

以至於,何悠整個晚上,幾乎每隔十幾分鍾,就要跑到浴室,將體表的汙濁汗水沖洗乾淨。

一直折騰到黎明十分,才終於找機會睡下。

等再次睜開眼睛,看了眼時間,已經錯過了第一堂課,好在如今也不怎麼在乎了……他倒也不急,只是下樓退房,之後簡單吃了個早餐。

思索著,接下來,應該趁早在學校周邊租個房子才好。

平常修行,住在宿舍裡實在不方便。

然而,就在何悠拿出手機準備開始看租房資訊的時候,突然間,他竟收到了來自白夫人的電話。

“喂,怎麼了?”何悠有些好奇地接聽,旋即,便聽到對面白夫人那嚴肅且帶著些許焦急的聲音,“出事了,你儘快回寧城來!”

……

……

出事了。

這三個字彷彿帶著無窮的魔力,何悠在電話中簡單問了下,白夫人卻也沒有說得很清楚,只是提起,與東海姜氏有關,安全起見,要他儘快返回。

何悠不敢耽擱,打電話給白澈,要他幫忙處理下自己在學校的問題,是幫忙找個代課也好,還是直接走校領導的關係也罷,然後,他當即買了最近的車次,返回了寧城。

數小時後,當何悠乘坐著家族派來的專車,拐入白氏秘境,返回別院的時候,正看到白夫人在自己的住處院子涼亭中等待。

看到他返回,這位大家長才彷彿松了口氣。

“到底出了什麼事?電話裡都沒法細說?”何悠開門見山問道。

白夫人嘆了口氣,神情嚴肅道:“姜槐出關了。”

……

……

對於姜槐這個名字,何悠並沒聽說過,即便此前去往申城的時候,也閱讀過一些資料,但卻也沒留意。

所以,驟然聽說姜槐出關,何悠只是一頭霧水。

直到與白夫人進入客廳,相對而坐,詳細說了情況,他才終於明白了其東海姜氏上一代家主的身份,並且,也知曉發生了什麼。

“所以……那幫龍裔閉關的老家主出關了?知道了龍魂的事,放出話來要我歸還?”

客廳中。

何悠一臉不可思議地反問。

一身緊身袍袖的白夫人平靜道:“準確來說,他們沒有提及龍魂,只是說,你上次受邀前往其家族祖地,竊取了其族中寶物。所以,這才放出話來,要你三日內歸還。”

竊取寶物?

這個說辭顯然是那幫龍裔不想將龍魂的事鬧得全境皆知,所以扯的慌,至於所謂的“竊取”也無非是一個看上去冠冕堂皇的藉口而已。

在聽完這些後,何悠發覺自己竟然並不太憤怒。

說到底,他早就料定,姜氏絕對不會就此罷休,雖然不清楚這幫龍裔到底為什麼那般執著,但其對龍小姐的志在必得,他是看的很清楚的。

因此,何悠也早早就請白氏幫忙關注著姜氏的動靜。

卻沒曾想……再一次發難的並非姜洪這個當代家主,而是上一代……

這多少出乎了何悠的預料。

按照一般的套路,總該是姜洪先失敗了,然後才回去搬出老的來……

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摒除。

何悠皺眉問道:“所以呢?他們總不會覺得,喊上兩句,我就會聽話吧?”

“當然不會,所以,姜槐的話還有後半段,”白夫人嘆了口氣,“他說,倘若你不願如期歸還,那也有另外一個選擇……

他將向你發下戰帖,同樣是三日後,他將於東海畔等你,只要你打敗他,那姜氏自然不會再糾纏半個字,如果你落敗,那就要如約歸還……而倘若你避而不戰……”

頓了頓,白夫人深吸了口氣,語氣空前肅殺道:

“他將會盡其所能,不顧顏面,追殺、暗殺,你一日不應,便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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