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餘巡離開了。

待他走後,徐平安才開啟了信封,上面寫下了“明日酉時,黃鶴樓天字一號一敘,不見不散。”

字型娟秀工整,又不失一種遒勁,如她眉目間的那抹英氣一般,閱讀起來賞心悅目。

“大哥哥,這是寫得什麼阿?”妖兒好奇的問道,眼睫毛撲閃撲閃的煞是可愛。

“你想學識字認字嗎?”逍遙將信收進了懷中,笑意盎然,看著妖兒極其溫柔,這個小丫頭終於是敢主動跟自己說話了。

“我…可以嗎?”

“我曾聽大人們說筆墨和宣紙都很貴,用上了一次得抵去好多好多的肉包子,還有上私塾也需要花不少的錢。”

“以前妖兒的村子裡只有那些擁有良田的大戶人家小孩才可以上。”

她說話間有些忐忑,但徐平安能夠從她眼睛裡看到一些明亮的神色,說明她真的很想學字。

“妖兒,哥哥教你識字,不需要交學費的,一日十字,百日千字,今後咱們妖兒也將是個會識文斷字的文士了!”

“哈哈哈!”徐平安哈哈大笑,將妖兒舉得很高。

妖兒咧開了小嘴,笑得非常燦爛,揚州的陽光斜打在這個七八歲小姑娘的臉頰上,是那般的純潔無瑕。

“謝謝大哥哥!”

她剛說完,肚子卻是“咕嚕咕嚕”的叫了兩聲。

瞬間面紅耳赤,驚慌失措道“:大哥哥,妖兒不餓的,不餓的。”

徐平安與李驥對視一眼,眼中都有笑意與疼愛。

“走!”

他抱著妖兒,李驥牽馬緊隨其後,走進了那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三人組顯得極為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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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揚州城內的街頭巷尾仍舊是絡繹不絕,酒肉飄香,吆喝聲不絕於耳,吸引著來往的食客與行人。

徐平安三人所到的小店裡,一位身披白色布帕的中年男子正揮舞著手中的大刀,非常熟練的切割著案板上的牛肉。而他身旁的灶爐中是熱氣騰騰的菜食。

香氣芬芳,讓人口水直流。

看來揚州城不但風景美,連這飲食也是安逸得很啊!

各行食客藉著午飯這會功夫,在此談天論地,喧譁得緊,仔細一聽大多都是些揚州城內所發生的八卦事件,讓人聞之啼笑皆非。

桌上擺放的熟食透著紅綠相間的色相,熱氣騰騰又交融在了家長裡短中,這小小的角落卻有著大大的風景,甚至在徐平安看來這才是真正的“詩”!

三碗牛肉麵條被擺放在了他三人面前,濃郁的肉香和紮實的份量實在讓人食指大開,妖兒不停的吞嚥著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牛肉塊。

徐平安與李驥也一樣,從小到大李歸堯都將他二人照顧的很好,從未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好,但要說唯一的不足,那便是伙食了!

不說難以下嚥,那也絕對差不多了,這是他二人離家正式的第一頓飯,自然是胃口大開,隨著徐平安提筷子,剩下二人也都開始了饕鬄進食。

揚州城很大,能與帝都長安齊名的存在真不是蓋的,其南北縱橫近十數裡,寬更是約十里,四周由高達六七米的厚實城牆給包裹了起來。

猶如一張大大的棋盤,將多少文化與風流都聚集在了其中,人生百味,真就要入世才能體會,如徐平安與李驥二人便是如此。

豁然間,像是遇見了新天地。

這裡分有南市與北市,凡是天下奇珍古玩,或是千百貨物在這二地都可以尋覓,其商埠之活躍,物品之豐富,讓人喟嘆稱奇。

徐平安三人吃過飯後,便在四處轉悠,領略當地的風土人情,面對許多新奇玩意都有些呆滯了。

此時,他們正處在北市中,行走在坊間,徐平安決定先給妖兒置辦兩身得體的衣服,否則她真是要被別人看成要飯的了。

眼前,有一家名叫“揚州白錦莊”的商鋪,裡面客人絡繹不絕,生意火爆的一塌糊塗。

他這裡不僅僅只有綢緞與錦布,更有許多成品的衣衫,從襁褓嬰兒再到耄耋老人應有盡有,上有高達幾百兩的稀世綢緞,下有幾十文的粗糙麻衣。

尤其是被擺在門口吸引客人的“白錦”最是顯現,白錦做成了一件長批廣袖輕衫,還繡有流雲與鳥雀,那模樣讓李驥這憨墩兒都看直了眼睛。

“公子,你穿上這件衣服肯定好看!”他道。

徐平安瞥了一眼那衣衫,道“:這東西應該挺貴的,雖然好看但也一樣只是蔽體罷了,我這身師傅縫製的白衣穿著更舒坦。”

“別看了,趕緊去給妖兒看看衣衫。”

驀然,背後有一道聲音應聲而來,極為刺耳。

“沒錢裝個什麼鳥蛋,還他媽衣衫只是蔽體,你可真是能往自己臉上貼金!”

徐平安蹙眉看後看去,說話之人鼻孔朝天,身著一身華服,手裡擺弄著一把文人專屬的羽扇,腰間又挎著一柄長刀,再配上他那非常油膩的臉頰,另類無比!

這人身後還跟有三人,兩男一女,男子頭戴綸巾像是侍從,身材精幹,頗有幾分江湖高手的意思。

而另一女子則是穿著暴露,透著幾許的風塵味,濃妝豔抹雖有幾分姿色,但在徐平安看來是故作妖豔,有些俗了。

“看什麼看,信不信老子將你眼珠子挖出來!”適才講話那人摟著女子翹臀這般說道。

妖兒再一次被嚇著了,躲在了徐平安背後,他隨即緩緩開口,睥睨道“:挖眼睛?”

“那好,老子不信。”

話音落,一石激起了千層浪,坊間寬七八米的街道頓時傳來了議論聲,像是聽見了什麼新鮮事。

“這誰啊,居然敢跟劉二叫板,他劉家在揚州城那可是出了名的有勢力,但凡是官場和江湖,他大哥劉元那都是吃得非常開!”

“沒錯,看著這少年郎細皮嫩肉的,今日恐怕免不了一頓毒打了。”

“唉!可憐啊!”

………

劉二冷笑看著徐平安,道“:不信是吧!大柱二柱給我上,老子今天不想見血,先拆了他的骨頭再問一問這小子信還是不信!”

“且慢!”徐平安高喝一聲,嘴角掛著笑容,

“怎麼?現在知道怕了?”

“你知不知道老子是什麼人,我大哥可是赫赫有名的劉元,劉三哥!”

說著,話音一轉,臉色浮現了囂張的笑容,

“不打你也可以,也免得讓我這懷中美人受驚,不過你得在老子胯下鑽過去,否則我便將你三天一小打,七日一毒打,讓你一輩子活在拳打腳踢中!”劉二說話露出的一口大黃牙甚至還噴射著唾液。

“哈哈哈!”他身後那侍從以及風塵女子都在大笑,好似這粗鄙的語言能給他們帶來快感。

“鑽!鑽!鑽!”

此時圍觀的人群中也有不懷好意,想看熱鬧的傢伙在鼓動著氣氛。

“你鑽還是不鑽?!”劉二瞪著眼睛步步緊逼,很享受這種威風八面的感覺,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劉公子既然這麼喜歡讓在下鑽褲襠,那不如我們打個賭吧?”徐平安放大了聲音說道。

“賭?我劉二平生唯賭與美人不能怠慢,但你憑什麼和我賭,除非你小子能拿出萬貫家財,或者是絕世美人。”

“否則,你這身骨頭劉爺還是要給你松上一鬆!”

徐平安道“:萬貫家財倒是沒有,絕世美人亦是沒有,但我想這把刀應該值當你賭一次了。”

說著他從馬背上取下了那柄鐵錠刀,“哐當”一聲扔在了地上。這是王虎的佩刀,他本來想交給衙門或者是餘巡,來作為一個罪證。

但餘巡的一番話讓這刀沒了什麼意義,聽其口氣交出刀反而會打草驚蛇,讓刺史府更難辦事。所以便留了下來。

鐵錠刀乃是官府特製,持有者一般都是吃皇糧的存在,劉二這樣有勢力的惡霸人物一眼就認了出來,神色稍微收斂了一些。

“這刀,是你的?”他問。

徐平安微笑點頭“:不知道這一把刀夠不夠份量?”

“哼,不要用這些手段來恫嚇於我,劉爺不吃那一套,我哥可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劉三哥,在這揚州城不說手段通天,但還是能與一些大官說上話的!”

“一把破刀能值幾個錢,這揚州城隨便一個士兵都能佩戴,你少拿雞毛當令箭!”

“劉公子說笑了,令兄在揚州城那是何等的人物,在下自然是不敢惹,亮出佩刀也不過是想表明身份,希望可以與劉公子賭上一局。”

“否則,平頭百姓哪能夠資格與您對賭,你說是吧?”徐平安佯裝恭維道。

那劉二膚淺,很享受這樣的追捧,眼睛一轉大聲道“:好,劉爺今天高興,破例與你賭上一局!”

“你且說說,賭什麼,賭注又是什麼?”

徐平安道“:我輸了刀歸你,從此聽後你劉公子的差遣,你輸了替我買下這件長批廣袖輕衫。”

“而賭什麼嘛,在下看不如這樣,令兄在江湖中赫赫有名,而劉家又是武學世家,想必劉家人人皆會武道。”

“既如此,我們便讓手下站出來對打一拳,誰退誰便輸,如何?”

劉二冷笑,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眼前這人是在找自己的麻煩,他不是傻子,這件長批廣袖輕衫最差也得上百兩銀子,是絕對的奢飾品!

整個揚州城除了那些富商,那個穿得起?即便是那些大官腰纏萬貫完全能夠買的起這衣衫,但也沒人敢在明面上買啊,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坑嗎!

元貞二年,皇帝就曾為了整治朝廷,也為了約束江湖,便採取了當朝太師姑蘇李斯的法家思想,頒佈了一系列的法規,要以法治國,以法制俠。

那是一場極大的變動,基本上抹除了道家曾經“道法自然,無為而治”的思想,史書記載為“姑蘇變法”。

也正是此法讓許多見不得光的人與事,都收斂了許多,那個達官顯貴不是人前裝孫子,人後珍饈美饌,美人暖床,夜夜笙歌的。

他劉府雖然不是官場中人,但一旦被有心人查了起來,問題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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