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峰毫不避諱的說出了段飛巖被害的真相,青城震驚不已。這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的告訴他這件事。然而此時的青城,如何能聽得進這種話呢?

從發誓建功立業、洗清冤屈、立功封侯開始,青城心中就有一個執念,也可以說是希望。父親被害,都是奸臣所為,輝帝只是一時被矇蔽了聖心。也就是有這個執念般的希望在,才讓他堅定不移,發憤圖強。

然而現在梁峰等同是告訴他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對於現在的青城,涉世未深的他,一方面是聽不進去,另一方面,該說是理解不到。

而看著青城沉默下來,梁峰知道他是在思考自己所說的話,故並未打擾。半晌,青城緊皺的眉頭並未舒緩,但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梁大哥所言,青城不敢苟同。想我大齊建國定邦,十載以來,兩代陛下都以仁政著稱,對朝臣賞罰分明,對百姓愛戴有加。但水至清則魚不活,朝中難免有一兩個奸佞小人,矇蔽聖聽,陷害忠良,致使家父被害。然世道既如此,青城願以微薄之力披荊斬棘,迎回聖心,卻不敢妄自揣測陛下。梁大哥,青城也勸你一句,世道太平,天下安定,我輩當盡忠報國,助陛下整頓朝綱,萬不可妄言惑眾,讓別有用心之輩挑撥君臣二心,致使紛爭再起啊。”

青城一席話發自肺腑,對梁峰的勸誡也是由衷而出。然而梁峰聽後,沉默片刻,無奈的輕嘆了口氣,說道:“你赤子之心難能可貴,我本不該相勸,但是青城,人心如此,世道如此,你若執意這般認為,我擔心有一日,當你真正面對真相的時候,會承受不住啊。”

梁峰所說一語中的,確不是無端擔心。就好比王嫂,心中的執念是兒子平安,但當直面現實的時候,瞬間崩潰。王嫂執念,系一人安危,然青城執念,系天下蒼生,百姓希冀。如此強烈的執念,若有朝一日當真撼動,那青城的崩潰,只在一念之間,卻遺患經年。

而此刻青城聽到梁峰的擔心,不免苦笑一聲,說道:“世道太平,忠奸能辨,這是我等的幸事;若天下真的黑白顛倒,我也願以微弱之身扭轉乾坤。倘若不能如此要求自己,那我當初也不會去從軍,早就跟著父親走了。更何況,全因自己的揣測就放棄,這樣的人生會有太多遺憾吧梁大哥。”

青城之言,讓梁峰擔憂之於,也不禁折服。他思量著青城的話,說道:“你這份豁達,和逆境中對天下蒼生的責任,確是少有人及,不愧是段帥的兒子,段家的後人啊。剛才我說心中英雄僅屬北疆王和段帥,確是有些不妥。今日我得見君之胸懷大義,不難猜想,假以時日,你必定會成為超越他們,名震天下的英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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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峰突然誇獎自己,青城倒有些不好意思,連連擺手,說道:“我算什麼英雄,梁大哥真是謬讚了。不過是自小就被父親教誨,‘男兒立世,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盡忠報國為一生’罷了。”

聽到青城說的話,梁峰沉默片刻後,嘆息道:“哎,不愧是段帥啊。侯爺常說,他能有今日,全賴段帥栽培。侯爺指的,不僅是如何做好一個將領,更多的,是段帥教誨的,何以盡忠報國。”

聽到這句話,青城心神一動,說道:“在我立誓從軍,和父親分別的時候,他也曾問過我,‘何以盡忠報國’,還告誡我,要時刻不忘。”

“問過?”

青城說的話,讓梁

峰竟有一絲不解,而看著他的樣子,青城點了點頭說道:“對,和父親分別的時候,他就只問了我這一個問題,還說讓我時刻不忘反思。”

青城解釋了一下,梁峰沉默下來,似是在揣測段飛巖的意思。片刻後,他似乎有所心得,喃喃自語道:“在那樣的情況下段帥還能說此話,真是我輩楷模啊。”

“梁大哥,你說什麼?”

青城沒聽清梁峰的話,不禁發問。而他的思緒被青城叫回後,沉默片刻,富含深意的一笑,說道:“這既是段帥留給你的課題,我就不便妄言了,留待你自己好好琢磨吧。”

梁峰沒有解釋,青城也不再問,畢竟在他看來,這個看上去很簡單的問題,似乎並沒有什麼可鑽研的地方......

而他此行另有目的,所以想著梁峰提到了鎮海侯,正好問道:“對了梁大哥,我聽你說跟著侯爺的時間不短了,相比對侯爺的事也是瞭解不少。其實有個問題,青城也不知道問的有沒有意義,對侯爺的為人處世,你如何看?”

青城問的這個問題,梁峰聽後確實苦笑一聲,隨即回道:“是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如果不是梁某認可的人,我也不會誓死跟隨。其實,從最早跟著侯爺的時候,我就深知侯爺為人忠義,一心為民。他從軍立業,全是為了能以己之力報答養育他的這一方水土,而這麼多年過去,即便侯爺封侯拜帥,也初心不改,萬事以百姓為重。當然,這也是全賴段帥的栽培。”

聽到梁峰如此肯定的回答和這般讚賞,青城又急忙問道:“既然梁大哥熟知侯爺過往,那請恕青城無禮,此次海川匪患,侯爺究竟意欲何為?”

青城直擊要害,問到關鍵之處,梁峰聽後,臉上依舊掛著一抹清淡的笑容,說道:“侯爺所為,全是百姓,這一點,不管過去多少年,我相信都不會變的。”

“可是鎮海侯明明有破敵之力,剿匪之能,因何會節節敗退,以致敵寇猖獗肆虐,百姓承苦受難?這和梁大哥所說鎮海侯之為,似有不合之處吧。”

青城言辭鑿鑿,毫不掩飾對鎮海侯的質疑,而梁峰聽後,先是警惕的看了一眼穆煌,然後沉默下來,拿起茶盞喝了口茶,並無急於回覆之意。

看著他的樣子,青城也不著急聽他回話,而是繼續說道:“青城人微言輕,本不敢妄言侯爺所為。但近日來,我看臨海城受難百姓之多,海盜肆虐之狂,侯爺城府之深,實在難以明哲保身,故有此一問。如青城唐突,梁大哥不方便告知也就罷了,若方便,還請不吝賜教。”

青城說完,不再追問,反倒是一副等著梁峰回答的樣子。而梁峰看著他義憤難填的表情,不免苦笑了一聲,嘆息道:“哎,青城啊,這就是你,段帥的兒子,所以只會直來直去的造富百姓,並不知道很多事是需要變通的。”

“變通?梁大哥,青城並非迂腐之人,但若是枉顧百姓安危的變通,青城寧願不做!”

青城略顯動氣,梁峰大笑一聲,擺了擺手說道:“你看你,咱們不過是閒聊,何必動怒。青城啊,我相信你對侯爺和我的為人自有看法,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是那種會枉顧百姓,只謀私利的人吧。”

聽著梁峰的話,青城也感覺自己是有些激動了。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說道:“梁大哥和侯

爺的為人,青城自然敬佩,也相信侯爺不是我說的那種人,或許真有難言之隱。但事關百姓,青城還是不能理解。梁大哥說侯爺全賴家父栽培,青城替家父道聲謝,但青城記得,家父不管在任何時候,都沒有把百姓放到危險的處境,不管是為了何等大義之事。”

“所以段帥慘遭陷害,以致青玉城易主,青城軍解散,軍中少了一個忠臣良將,朝中少了一員國之棟樑。不是嗎?”

梁峰提到此事,青城有些激動,不禁拳頭緊握。而看著他的樣子,梁峰知道自己失言了,急忙站起來雙手抱拳一拱手,說道:“是我無禮了,請你不要往心裡去,我對段帥絕無嘲諷之意,只有敬重之情。”

見他這般樣子,青城頓了一下,輕嘆了口氣,站起來扶著他的雙臂,說道:“梁大哥說哪裡話,你的意思我能明白,不會在意的。”

說著,青城就扶起了梁峰。而就在這時,梁峰的右臂似乎下意識躲了一下青城的手,眉頭還有些微挑,青城看在眼裡,不禁問道:“梁大哥手上有傷?”

“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

梁峰似乎有意迴避,他抽回雙手,然後轉過身自顧自的坐下,輕笑著說道:“昨天和將士們練劍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無妨。對了青城,你的問題,我暫時的確不方便詳細告知,我只能說,侯爺還是那個侯爺,讓我發自內心敬佩的那個侯爺。”

梁峰明顯在轉移話題,讓青城更加懷疑。而聽著他的話,青城眉頭緊皺,似乎還在想著他的傷勢,說道:“既然如此,青城就不多問了。大戰在即,梁大哥練功時還需多加注意,保重身體。”

梁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會的,這個事也就這麼過去。而看著天色已晚,青城就說道:“今日多有叨擾,還望梁大哥不要見怪。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該回營休息,梁大哥保重。”

說著,青城就要和穆煌離開。而一聽他要走,梁峰似乎也沒有強留的意思,站起身來說道:“青城你說哪裡話,我這裡你天天來我都不嫌煩。倒是我今日若有照顧不周之處,還望二位多多見諒。”

聽著他的話,青城沉吟片刻後想起一事,又說道:“對了梁大哥,青城有個不情之請。因大戰在即,青城或會受命領兵出征,到時對臨海城駐城軍的部分將領也會有所調派,所以想要查閱臨海城各級官員武將的名冊,越詳細越好,也是為了方便因人而用。不知梁大哥是否方便借閱?”

聽到青城想要借閱記錄臨海城各級官員武將情況的名冊,梁峰表情未見有何變化,依舊是輕笑著說道:“這個好說,臨海城文武官員背景造冊一事,正是由我負責。你稍後片刻,我去給你取來。”

說罷,梁峰就去往書房。不多時,他拿了一本厚厚的冊子走回來,遞給了青城。

看著手裡的東西,青城沉默片刻後,說道:“梁大哥多保重,有機會青城再來拜訪,告辭。”

“好,儘管來就行。公務繁忙我就不送了。”

離開梁府,青城走在路上看著手裡的冊子,想著剛才和梁峰的談話,不免嘆息一聲。

“不管鎮海侯所謀為何,百姓的安危總歸是第一位的。今日也不算毫無收穫,但眼前最要緊的,是徹查內鬼以期反擊之事,這張網,該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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