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在手臂上纏了黑紗。

和自我了斷之前滿面笑容的母親告別。

和張一點的證件照告別。

和他那兩個只有十五歲的妹妹的生前影像告別。

然後,他和霄霄把他們和末末之間的通訊線路透過姜叔叔,分享給了神州的最高委員會官方。末末發回的實時影像和存檔影像,也交給了他們一份。這些東西在官方手裡,可以發揮更大的作用。

蘭澤心中更多的是怨恨。

張荷在宗教徒衝進她的辦公室之前,把新月太空城歷年來積累的社會實驗資料全部傳送向了地球。

但他覺得不需要這些東西,也能看出一些顯而易見的事實:

人能活到現在,真的是一種幸運的生物。文明雖然在在進步,整個物種卻一直在退化。

自從進入農業時代,人類遺蹟發掘出的骨架表明,人類的腦容量比起原始時代,發生了逐漸萎縮。

進入工業時代,社會分工更加專門化,工業化後期的人類和工業化早期相比,智力發生了普遍的退化。這體現在智商量表上。

在一個剝削盛行的社會中,經濟制度不允許每個人從事有價值的工作。

當飼養流浪漢更符合高層的選票利益時,底層人群的物種退化就不可避免了。不同階級之間的生殖隔離,與上升渠道的封閉,導致退化的不可逆。那些社會為了繼續保持經濟結構與選票利益,於是積極地引入移民。移民被分流為兩類:擠入工作階層,受工作與經濟壓力所迫,產生較少的後代;或者享受被飼養狀態,加入退化大潮。

在分工社會中,只有社會撫養才能夠拯救人口。這種把社會分工延伸到養生送死的社會制度,就叫做社會主義。

因為社會內部不存在生殖隔離,因此優異基因的傳播能夠遍及整個社會。在有了育兒所代替人體孕育之後,胎兒期營養得到強化,人口質量甚至逐年上升。

社會制度,最終導致人群之間的巨大差異。最早的人種分化,就是這樣在人多勢眾的農業部落和原始部落之間發生的。

所謂生殖隔離,首先是文化隔離。

而宗教就是人類腦容量縮小的過程中,產生的一種人類組織方式。最大的優點,就是可以為大腦節能。

大腦只佔人體體重的五十分之一左右,卻消耗了五分之一左右的人體能量維持生存。思考時消耗的能量甚至達到維生狀態的十五倍。

認真思考能耗極高,難以持久。維持深度思考,實際上是一項特殊能力。擁有這項能力的人,要麼衣食充裕,要麼天賦異稟。

透過宗教和其他反智手段,把整個社會切換到腦節能模式,把個人高效地組織起來。少數文化精英就可以方便地收割大多數了。所謂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宗教這東西,天生屬於階級社會。其他反智手段也不例外。

飼養選票,早在兩千年前的古羅馬時代就有了,和農場裡飼養牲口沒有本質區別。窮人不需要任何技能就可以生存繁衍、擴大種群。相反,離開羅馬的免費糧食,自己去種地、做生意,不但有飢寒交迫的風險,還要擠佔養護孩子的時間和精力。對底層人民的逆向淘汰,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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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層人民的腦容量進一步退化,社會就更加節能了。

在蘭澤看來,階級社會用各種方式為自身製造了物種退化,終歸是要把人群整體帶到滅絕的大坑裡去。

你階級社會,滅絕你自己的人群,其實也無所謂。

大家雖然同樣是人,但依然分化出了不同的民族、種族。未來說不定還會變成不同的物種。

所以階級社會的人類退化滅絕,未必拖累到亞歐大陸採用不同制度的共產主義大家庭。

看著別人走向滅絕,如果於心不忍,那就不看不交往。蘭澤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態度。

但這幫傢伙出來害人,那可就……更該早點滅絕了。

蘭澤思考了一分鐘,如何用體面的方式給階級世界送葬。

還沒什麼頭緒,就聽見了衛妖精和王二哥的腳步聲,停在了他的工作室門口。

“小邪跟我說了。”妖精站在門口沒進來。

“嗯。沒多大事。”

“喲。我還以為,你非得大哭一場呢。”王小二驚訝了。“真沒事?”

“又不是我媽死了。”蘭澤平靜地說。

話說回來,死媽那陣子他只是情緒低落,覺得人都是要死的。

這會,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離開了。他已經在考慮怎麼讓殺害她的那些人為她陪葬。宗教徒,階級世界,破爛聯合體,有一個算一個,都是仇人。

“想吃點什麼?”妖精問他。

“吃不下。”蘭澤起身想溜,“隨便弄點清淡的吧。我去看看兒子。”

“小麥忙著看影片呢。我們聊聊。”

蘭澤不想看任何人,免得不小心目露兇光。

“讓我說什麼呢?在死亡和殺戮中,我只能看到人類無可救藥的愚蠢。”

蘭澤從他們倆人身邊經過。回臥室,關門上床。

不想睡覺,只是躺著。閉著眼睛胡思亂想。

他在黑暗中重新睜眼的時候,世界一片寂靜,只能聽見壓抑的哭泣。

小麥是個愛哭鬼,明明都已經二十三歲了。

死媽死哥死妹有什麼好哭的。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如果有一天,整個地球上到處都在死人。那你,哭不哭呢?

他起身開啟窗,側耳傾聽。又打開門。

姜漢臣守在他的臥室門口。

“哥。你知道了?”

“知道什麼?”

“飛控技術人員大部分營救出來了。但小米和一部分人,……已經遇害了。”

按照正常的邏輯,一架正常行駛的飛機上,劫機犯不會殺死飛行員。除非他自己會飛。而太空城的操控要複雜得多,外太空的環境也嚴酷得多。

不過這些宗教徒,本來就特娘的不正常。

“哦。”蘭澤點頭表示收到,淡淡地問,“他,也不在了呀?”

“你……”姜老弟疑惑地看看他,“我給你講講傳回來的情況?”

“行。”

小米死得毫無價值。

蘭澤覺得他這大兒子死於嘴賤。

被救的飛控人員傳達了當時的情景。

控制了他們的一群宗教徒,也是在技術部門服務的輔助人員。對於飛控也許耳濡目染,算不得一竅不通。

這幫人盯住了計算組的五個人,上來就要求:“交出航行公式!”

小米也在五人之中。

正常情況下,一個崗位有一個人,最多配一個副手備急,也就足夠了。現在有這麼多人在計算組,是為了培養下一代的可用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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