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的第四次義工培訓,也轉眼結束了。和大水罐狀發育箱打交道的工作,相對比較簡單。有一定的熟練程度,保證操作無誤即可。

培訓完畢,他開始以每週一次的節奏,正式前往育兒所服務社會。或者說服務於全人類的未來。

蘭澤只要人在育兒所,總想去看看小寶寶們。

每次,到了他義工服務下班之後,真到了大培養櫃跟前,他又怕放大觀察時,使用光源照射,對小寶寶的發育有不好的影響。

所以,只有第一次來看寶寶時,他呼叫過顯微影像觀察過細胞團。後來每次,他都只是調出寶貝們的資料看看。

每次他都在培養櫃組所在的兩個房間裡外繞圈。三個寶寶不住在一起。他如果不能一個個全部看過,總覺得不踏實。

其實,如果小娃娃在發育中,真出現了什麼問題,系統早就察覺了。正常工作的機器,比人類的感官可靠多了。異常資訊保證在第一時間就反饋到了櫃組值班人員的手上。

所以,在小娃娃的發育早期,沒有訊息其實就是好消息。一切正常著呢。

幾天之後,他才看到張荷回問他的問題。

荷花姐姐也不知道是啥時候忽然有空了。看她留言的時間是在本地時間凌晨。但天上地下時間不一樣。ht聯合體的地面工作站集中在兩個極圈以內,經常跨時區工作。別說天上了,連地面上的時間都是亂的。

姐姐問他:男娃女娃?

蘭澤遺憾地回覆道:不知道,看不到性別資訊。還早著呢。現在,作為三個孩子的媽,你有起名思路了嗎?

荷花姐姐繼續不理他。

又過了好幾天,荷花姐姐才回答:

怎麼辦吶!我想不出一點正經的!我滿腦子都是蘭晶晶、蘭汪汪、蘭盈盈之類的。(我知道你想問“汪汪”是什麼鬼!)再之後,我就滿腦子都是藍顏色的小精靈在飄啊飄啊飄的。按理說,三個娃可以湊一系列了。但我這個媽,好像文化不大夠,好不容易想出一個系列,是虎豹彪這仨字。(不要吐槽了,我知道你想什麼!)我認真考慮過,要不要起名的重任你來,我冠個姓得了?

東勝神州的習俗一貫如此:起名的不冠姓,冠姓的不起名。

父母中的一方,在終端設備提交子女名字時,預設使用的是另一方的姓。

所以,如果是由蘭澤給孩子提交姓名的話,孩子們都得姓張。

此乃天上地下第一大姓。從玉皇大帝開始,地面上家家戶戶的灶王爺,畫符捉鬼施雷咒的張天師家族,全都姓張。

三個娃娃跟著媽媽姓天上地下第一大姓,感覺也挺好的。

姓張遠遠沒有姓蘭這麼稀奇。

百家姓裡的蘭姓,是戰國時代楚懷王的幼子令尹子蘭的後裔。

但是蘭澤嚴重懷疑,他和高雅的楚文化沒什麼關係。因為在歷史上,匈奴人、鮮卑人、蒙古人、女真人都有拿這個字當姓的。一兩千年過去了,誰知道當年的祖先究竟是什麼民族成分?

就算知道了某位父系祖先的民族成分,也沒用。祖先又不可能只有一個人。一個人沒法繁衍。

千百年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則,繁衍生息很可能使北方蠻族和主體民族逐漸混血;二則,古代民族劃分據說挺隨意的。一個小部落自立為一族,也是常有的事。

蘭澤以前在路邊攤測過基因圖譜。測著玩的。倒是檢測出有北亞人種成分。他覺得自己和他爸蘭老爺子這一系,搞不好真是野蠻人的後裔。

基因圖譜這玩意,就和科學算命一樣,休閒娛樂,經久不衰;因為人性永遠是好奇的。不過,在神州大地上,本地人口真去測基因圖譜的話,十個人去測,能有八個測出有北亞成分的。至於神州大地上的北方地區人口,不論民族,測十個準有十個帶北亞成分。只不過,大家的北亞成分佔比都很小,蘭澤也是一樣的。

只要時間尺度足夠久遠,什麼民族種族的差異都會變得毫無意義。何況只不過是一個姓氏呢?

張荷把起名的重大任務甩鍋給蘭澤了。荷花姐姐說三個娃一個系列,這也提醒了蘭澤。

他認為按系列成批次起名,是個好主意。

然而,蘭澤能想到的三個一套的詞兒,暫時好像也只有三光“日”、“月”、“星”,三才“天”、“地”、“人”之類。

“張人”、“蘭人”,看著就不是什麼正常名字!

給娃起名這事,十分折磨腦細胞。你永遠不知道生出來的娃,將來究竟長成什麼樣;所以也就不知道究竟什麼樣的美好詞彙,才配得上他們酷炫的人生。新生人類未來的人生必然是酷炫的,這還用說嘛。因為未來的歷史正等著他們書寫,未來的太陽系文明正等著他們挑大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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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折磨啊。蘭澤被寶貝們的名字,折磨得心神不定,精神恍惚。

兩天之後,他安慰荷花姐姐,同時也是安慰自己:咱家娃娃的名字,咱們慢慢想。不用著急,遲早能找到合適的名字。

時間還早著呢。610天左右的發育期,剛過去半拉月,還剩下將近20個月。名字可以慢慢想。

荷花姐姐在一晝夜之內很快回覆,她同意。

這個遠端的媽,實在當得太省心了。

相比之下,蘭澤不但背熟了三個小娃娃的編號,就連培養櫃上它們的發育資料,他都瞭如指掌。他只要掃一眼,就知道寶貝們的發育到了什麼程度。順便,拜《人類發育說明書》(完整版)這本大閒書所賜,預測幾天之內的資料他也毫不費力。

三隻在培養櫃的封閉水域裡遊動的小小蟲子,忽然給他的生命帶來了光,日子不再是在沉悶和失望中沉浮。

很久以來,他按時吃飯、按時睡覺,是出於精神意志的自我強制。強迫自己像旁人一樣吃飯、睡覺,假裝在寫的核苷酸程式碼是真正有意義的東西,是因為他還不能死,他有責任活著,還得把自己照顧得身心健康。

父親傳下來的突變不是什麼好東西。作為有益突變的攜帶者,越是重大的突變,攜帶者本人越是不值一提。人不過是一個載體而已。

更確切地說,只有人的肉體才是載體。

“人”不是。

現在有了那三隻遊動的小蟲子,忽然之間,生活中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輕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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