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瀚揚拿著溼巾急忙趕了過來,把媽媽接到了自己懷裡。抽出溼巾給媽媽敷眼睛周圍。

蘭澤就在張荷身旁,手裡舉著末末。末末看著小老太太在面前大哭,他謹慎地抱著爸爸的頭不鬆手。

“阿姨這……?”蘭澤出聲,他本來想問自己能做點啥。

衛瀚揚搖搖頭。

他媽媽的狀態不是一般的不穩,簡直有點失控。她靠著兒子號哭,還掙扎著想要自己站起來。

但虛弱地努力兩次都沒站直,就直接開始破口大罵了。

張荷挪了半步,和蘭澤靠得更近了。

據說人在極度痛楚的時候,會用母語呼喊。

也不知衛阿姨是不是正處於極度的心靈痛苦中。蘭澤和張荷面面相覷。因為他倆聽出來了,小老太太在用外國話罵人。

張荷小時候住在外國,她的西洋普通話水平比留學不到一年的蘭澤高多了。

但蘭澤知道一點衛家的往事。所以他分辨出來,衛阿姨在一個勁地咒黑石家。

難怪那幾個外國人躲在角落裡,不敢上前來。按理說黑石家該來人的,現在看,大概是來了。

但小老太太殺傷力太大。他們得躲著。

追悼會現場。光天化日之下,現場新聞還在拍攝中。衛阿姨大罵黑石家。

蘭澤手環震了一下。

抬手一看,衛妖精。

他媽媽音量太大,面對面他也沒法正常說話。

【你們先休息,晚上一起出來吃飯。地方在市裡(座標)。我們失禮的地方,還請多多包涵。】

蘭澤和張荷找了個僻靜地方商量了幾句。張荷帶著警衛員和車隊先撤了,給後面來的單位和部門騰地方。蘭澤帶著末末留在現場。

倒是未必能幫得上什麼忙。喪事本身有民政部的辦事員跑前跑後地操辦。

他只是有陣子沒見老爺子,想在老父親身邊多留一會。

現在接受來賓致意的家屬主要是老爺子。蘭賢銀作為衛漢應的唯一在世的結拜哥哥,是法律意義上唯一的家人,甚至比衛老頭的子女更親近一些。這個年代,血親素未謀面的也並不少見。

至於衛書韻女士,不管是算親子關係還是算兄妹關係,在親屬關係她都是排在第二順位的。外甥和姨的關係就更遠。

本來,從感情上和衛漢應最親近的是衛女士。

但她已經崩潰了,而且可能崩了不止這一天。

現在就連衛瀚揚都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

其實,喪事哪用得著他操心?衛瀚揚光顧著操心他媽了。

衛瀚揚把媽媽放回沙發上繼續哭,自己給她倒水喝。

他手裡的大杯子,漂浮著玉蝴蝶之類護嗓子的藥草。趁著媽媽哭得沒力氣了,把杯上的吸管伸到媽媽嘴邊。衛阿姨抿了一口,又一口。就把杯子推開了。

到底還是止住了哭聲。

這是追悼亡人的現場,有人哭哭啼啼,似乎也很正常。但終歸令人心裡堵得慌。畢竟死亡和絕望,是所有活人逃避的東西。

衛瀚揚把媽媽放在自己懷裡,掏出一把梳子,為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髮。又迅速收了起來。

蘭澤看著他一系列的表現,很想為他豎大拇指,稱讚一聲:“神州好兒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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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末百無聊賴,不過他抓緊了爸爸的衣襟,嚴肅地一言不發。這個場合,據他判斷,並不適合小朋友自由玩耍。而且,經過他的耐心觀察,到現在還沒弄明白,是哪一位伯伯沒了爸爸。冰櫃旁邊的伯伯,還會笑呢。看上去並不像很傷心。真相是什麼呢?小朋友認真思考著。

陸陸續續有人前來弔唁。有代表各國官方的人,也有衛漢應生前私下裡的朋友。

有蘭老爺子迎接,白權明就從冰棺前的蒲團上起身,活動一下身體。

蘭澤看見了,從飲水處,找了杯子,給哥哥倒了一大杯果味汽水。

哥哥微笑著接過來,悄悄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哥哥是個人格分裂的道士。

你覺得清茶才配得上他的風采,其實他喜歡偷偷喝汽水。清茶其實是媽媽喜歡的。

你覺得他包裡常年帶著羅盤高深莫測,其實他更擅長畫現代化的房子。羅盤其實是用來裝逼的。

你覺得這麼飄逸的道士一定是純粹的中原遺族,……其實他是混血兒。身上毛髮形成了不可告人的圖案。

“累了吧?”蘭澤問哥哥。

“還行。這幾天我們哥幾個輪班。咱爸才是真的累。他這天茶飯不思,我覺得他是失望再加上生氣……”

“你們怎麼惹著他了?”蘭澤偷看一眼老爺子,小聲問。

“不是跟我們。是對著棺材。我覺得,他是真心認為我父親能多活幾年的。他這輩子……”哥哥嘆了口氣。“我父親現在走,也不虧啊。你看這陣勢多大。再過幾年,說不定大家都把他忘了呢。你說是吧?老人過了八十歲,喪事也是喜事。”

“也是,衛叔叔這一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不遠處,衛瀚揚抬起頭,無可奈何地瞟了蘭澤一眼。衛漢應算不上他親哥,那也是他表哥啊。喜歡喊衛叔叔,這裡還有一個呢。

做兄弟好難。

“福壽雙全,在醫院裡去世,算得上善終。”道士哥哥微笑點頭。

“哎?”末末發現失去爸爸的伯伯,好像越說越高興。

“喲。”白道士低頭看看地上的小不點。

“我小兒子。”蘭澤伸手就把末末提溜了起來。“喊伯伯好。”

“噢噢-好!”末末糊弄了過去。

“對了。”哥哥帶著蘭澤往休息區走,“這幾位都是你的哥哥姐姐。”

休息區裡,和衛夫人的沙發背靠背,坐著另外幾個人。兩男三女,都是中年人。

蘭澤都沒見過,但看著都覺面善。仔細一看,這幾位還都挺高興的。

“這位是我們最小的弟弟。一個媽的。”

“哦~”這幾位和蘭澤同時恍然大悟。不是異父異母,那確實是親兄弟姐妹。

蘭澤有二十八個哥哥姐姐呢。大部分他都沒見過,也沒興趣見,一直就是這麼傲嬌。

“我是蘭澤。”他主動伸出戴手環的手。

哥哥姐姐和他逐一刷過。

手環全都直閃紅光,說明大家確實是血脈至親。刷出來的姓名都比較奇特。

哥哥,白權水,白權生;姐姐,白權冷,白權親,白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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