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書後面附有公司老總的提議,認為張青松可以留下來當裝置工程師,專門管全公司裝置。

他徵詢總工,也就是蘭澤的意見。這個角色,屬於生產部,未來也是蘭澤的下屬。

西北造物擴張太快,新裝置一直在增加。全靠裝置提供商做日常的保養和維修,遲早出問題。公司的確需要一個專職而靠譜的裝置工程師。不僅需要處理好和裝置提供商的服務對接問題,還需要統籌安排公司內部,自己做一些方便的維護和檢修,以便攤薄服務成本。

以後裝置更多的時候,可能還得帶幾個副手才忙得過來。不管是臨時副手,還是長期副手,裝置工程師本人需要有培訓同事的能力。這個角色,工作任務不重,甚至可能很清閒,但是責任很大。

老總認為,蘭工推薦的這位,很可能是個合適的人選。

他看上去就深藏不露。老大親自通知面試透過的時候,這位爺坐下來默默查了一會手環,讚歎了一聲:厲害啊!這才決定留下來工作。

感情這位,原先連西北造物是個什麼都不知道。

既然老大發話了,蘭澤沒有異議。

書面合格就是合格。就算實際工作不太行,也還有試用期做緩衝。

試用期一方面是新人適應崗位,另一方面也是公司檢測新人。

哪怕是看在考試成績的分上,出於公平,也得給人家試用的機會。

又到了早上,蘭澤獨自醒來的時候,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和大舅哥已經成為了同事。

整件事是他一手促成的沒錯,然而他恍過神來,還是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認真捋了一遍這幾天的事情,他發現,他家張荷跟自己的哥哥妹妹之間,似乎存在著很深的誤解。哥哥妹妹對她缺乏真正的瞭解,反過來,她對哥哥妹妹又何嘗不是?

順便,他也跟著誤解了。

人才的定義是相對的。在張荷眼裡不是人才,並不代表一定是個廢柴。

他試著騷擾了張荷一下:【姐,我發現你們姐妹倆還真像】

他還沒詳細說哪裡如何像,先起床上廁所去。

這個時間,張荷也差不多醒了。過了一小會,蘭澤手環上藍光閃動。

張荷炸了。

“你怎麼也這麼說?哪像了?我們不像!”

一種強烈的小米同學即視感,油然而生。

“不像不像不像!!!”

惹不起……惹不起。

蘭澤果斷地退縮了。

當天上午,他在公司並沒有見到張青松。新員工的入職培訓不歸他管。不過,張青松做了一個簡單的工作設想,交上來他看到了。規劃做得很漂亮。

世界上,像聯合體一樣集中了整個地球英才的地方,只有這麼一處而已。

神州作為地球上最早用考試選拔人才的文明古國,在人盡其才方面,做得已經非常出色了。世界上某些小國的行政效率低下,有時候並不是裝置不夠好,而僅僅是特定位置上的人,素質低下。

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中,人的素質總是呈正態分布的。真正優秀和真正低劣的人,都只佔少數。

大部分人都很普通。

職場中的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好的人才選拔制度,會使得社會上對人員素質要求高的崗位,恰好填上素質高的人口。讓腦子銳利靈活的去搞科研,讓性格敦厚安穩的去搞民政。讓普通人能夠安居樂業。讓怎麼努力也無法戰勝自我的人,也不至於窮困潦倒。

像聯合體那樣,只要英才不要庸才,既是對全世界吸血,也是巨大的浪費。正常企業也開不起他們那個規模的高薪。

西北造物公司,只有研發部門進人對科學素養有要求。財務部的人,哪怕不知道氫和氧構成水也不影響正常工作。

張青松工作經歷雖然平淡,個人素質依然閃亮。

蘭澤對著他那份規整嚴謹的工作設想,有那麼一瞬間動了心,想讓他來搞研發。幾秒鐘後冷靜了下來。

大舅哥快四十了,從來沒做過研發,經驗為〇。裝置工程師確實也需要有素質的人,而他在聯合體當過檢修員,有經驗可以參照。

最重要的是,做研發其實很無聊,你讓年輕人沒玩沒了地做沒結果的實驗,還可以說是鍛鍊;四五十歲的人,受得了這個?而且年輕人的科研壽命很長,鍛鍊個三五年,有自我管理、組織他人能力的,可以脫穎而出,再獨當一面七八年,只要心性耐得住,思維不離行業圈子,遲早會弄出個像樣的東西。成果值不值錢不一定,但年輕人混成行業大牛的機率更大。

有了一把年紀的人,如果從來沒做過創造性的工作,最好還是一直留在萬物“確定”的世界裡。裝置工程師的崗位就挺好的。這個崗位需要保證公司生產裝置的正常-有序-穩定。充滿了確定性。

工作設想做得好,那就照著執行唄。蘭澤批覆了七個字:建議細化後實行。

細化填空的問題,需要裝置提供商配合。張青松的崗位培訓,也需要裝置提供商幫忙。

對於裝置廠家來說,售後服務的人工成本很高,他們也樂於把售後環節儘可能地外包出去。

不過這些具體的事情,蘭澤不用管。

聯絡裝置商現在是行政那撥人的工作。以後,如果大舅哥安穩渡過試用期的話,顯然就是大舅哥本人的工作內容。

中午下班之後,蘭澤帶著小末末,在學校家屬區食堂吃午飯。家屬區食堂肉菜質樸而豐盛,十分適合他這個肉食動物。

不過末末沒奶喝,食堂能喝的只有菜葉子蛋花湯。

湯這個字,曾經給末末留下過深刻的印象。

他一看見湯,就有激烈的情緒反應。

“湯!糖?湯!糖?”

蘭澤知道兒子想說什麼。不過誰讓小朋友表達不好呢?蘭澤嘿嘿一樂,友好地表示聽不懂。

飯吃到一半,蘭澤的手環又閃藍光了。

是張荷。

他現在有一種被老婆追殺的感覺。

手環並沒震動,所以他按捺著沒有觸碰。假裝自己沒看見。

小末末吃得差不多了,蘭澤把湯碗推給他。末末小心翼翼地扶著碗,咕咚咕咚喝湯。

“啊~”小朋友從湯碗上抬起頭來,發出一聲滿足的感慨。低下頭,繼續咕咚。

蘭澤為了謹慎起見,還是點開了手環。帶著滿心戒備。

誰知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張大姐道歉。

【抱歉哈,早上那會反應過度了。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像不像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在記憶中,那是我最灰暗的日子。所有認識我和我妹的人,都說我們像。而且這麼說的人越來越多。我照鏡子看,覺得也不怎麼像嘛?但是最離譜的說法是說,我們倆像得和一個人似的。我媽給我們準備的衣服,都是同一個式樣的。型號也完全相同。她比我矮一點,但是我比她瘦一點。衣服能區分的只有顏色。】

【那種日子令人絕望。】

【我喜歡陌生人。陌生人不會說我們像。大概是因為,外表是我們倆人身上最不像的地方。】

蘭澤看到這裡忍不住插入了兩句批註,浮在了張荷原來那些話的上面一層。

【正因為長得不像,旁人才更容易注意你們性格上相似的地方。】【不像的地方更多。你會煎魚嗎?】

張荷的文字在繼續。

【自從離開家,我就再也沒有回去過。我實在沒有勇氣面對他們。更沒有勇氣再和妹妹站在一起。一想到不得不和她穿一樣的裙子,被家人和不相干的人品頭論足,我就覺得回家是令人崩潰的一件事。】

【現在想想,親姐妹之間相似,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天經地義!】

蘭澤剛才的批註上面,忽然冒出一個小氣泡。【不會。煎魚應該不難吧?我想挑戰一下煎雞蛋。】

又緩緩浮現出另一個厚重的氣泡。【她也不會飛穿梭機、載人戰鬥機、民航、飛鐵、深空梯、擺渡舟、空間站、……、青鳥級空艦、雲雀級空艦啊。扯平了唄。】中間一長串飛行器和登陸器的名稱和型號,令人眼花,彷彿炫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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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澤看著氣泡無語了。

他早就知道這姐姐很能飛。所以她會飛啥都不重要。

他注意的是前面那個,她居然覺得煎魚很簡單嗎?煎魚而不把魚煎成碎末末,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一件事!如果用鑄鐵的牛排專用厚煎鍋煎魚,還得面臨粘在鍋上不下來和加調料就糊鍋的挑戰!

從煎雞蛋開始挑戰,歪打正著,的確是適合她的選擇。

【雞蛋準備好了。有生之年,能吃到吧?】蘭澤不確定的問。

【……】縮成團的幾隻點點點傳遞了張荷內心的掙扎。【還是煮吧,這個我熟。】

張荷煮雞蛋是大師級的。可以自如控制時間,煮出從溏心到實心各個階段的作品。雞蛋大小不一樣,需要的時間當然也不同。但她還從來沒失手過。

說“我今天煮個溏心蛋”,那雞蛋黃,就絕對不會凝成一團。說“今天吃的嫩一點吧”,那雞蛋黃絕對是剛剛凝固狀態,一點溏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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