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回包廂的時候,看到白權明正在把自己脫下的衣服整齊擺放好,打算洗澡。

一池水,微微冒著熱氣。倆老頭,不見人影。

“他們兩個老人呢?”

“說是要泡壺茶一會兒喝。結果倆人聞茶葉聞個沒完沒了。他們倆人喜好不統一,還一個勁問我的意見。”哥哥搖搖頭,“所以我先逃回來了。倆老爺子慢慢討論吧。”

哥哥扯了張紙巾,把髮簪從頭上抽了下來,長髮立刻披散了一肩。他把髮簪仔細的擦拭了一遍,才放到托盤裡擺好。

蘭澤和白權明,兄弟倆雖說從小到大都有接觸,其實見面的時候並不算多。

現在,蘭澤看著哥哥就覺得挺新奇的。比方說,為嘛哥哥洗澡之前把脫下來的衣服疊放得那麼整齊?很少有人這麼幹的。

還有……

“哥,你身上怎麼那麼多毛?”

“啥?”哥哥一愣。

“你是沒進化好嗎?”蘭澤嘴賤地問。

哥哥低頭看看自己,抬頭認真地說:“小澤,以後不要這樣和人說話,不好。”

“哥,我幾歲,你幾歲?用得著這麼說教嗎?”

“你的問題太不禮貌了。”哥哥皺了眉頭。“你難道沒進過大澡堂嗎?”

哥哥抓起毛巾往肩上一搭,轉身就進了淋浴的隔間。

呃……蘭澤從小一直住校。洗澡一直是各種大澡堂。直到進了大學城,才享有附在私人臥室裡的私人浴室。

在用大澡堂的年代,一起洗澡的都是一群小屁孩。最早是老師穿著雨衣幫著孩子們洗澡,後來半大孩子們自己洗。

孩子們身上的汗毛茁壯生長是從十三四歲開始。

所有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汗毛。蘭澤自己也有,只不過現在幾乎都是白色的,隱形了。

蘭澤在大澡堂也見過別人胸口全是黑毛,凝聚出一條粗壯的黑線爬過肚皮延伸向下,連線隱私部位。

但是,他以前見過的,和他哥的規模,根本不能同日而語。

他哥胳膊和腿上的黑色汗毛,已經密集到形成紋路,和肚子上的黑色紋路連在一起。蘭澤一見之下,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原始人的紋身。

這一身汗毛,太毀形象了。翩翩君子,端方華服下面藏了一身毛?嚇人。

……也不知嫂子是不是被哥哥大變活人的高超技藝給嚇跑的。

淋浴隔間的水聲嘩嘩。

蘭澤進了另一間。跳進池子之前,先用淋浴衝乾淨了比較好。很快他把自己渾身上下沖洗了一遍出來。

他出來找衣服換,旁邊隔間的水聲還在嘩嘩響。

他在架子上找到洗浴中心的一次性大短褲穿好。

旁邊小櫃子上疊放整齊的衣服邊上,放置私人物品的托盤上,擺著一支長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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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簪擺放得和托盤邊緣平行,很投合強迫症的心理。簪體油黑發亮,表面分佈著防滑用的雲紋,在一端聚成一朵雲。這是哥哥每天用來簪頭髮的那支簪子。

蘭澤以前從來沒拿下來研究過。

男用的簪子嘛,都是很長的。和中式筷子的長度差不多。

於是,拿起來很順手。

他揀起來看了看,黑色長簪看上去雖然光潔乾淨,卻依稀能聞到人味兒。

這簪子入手沉甸甸的,材質像是木頭,看上去好像很結實的感覺……

“咔。”

蘭澤正想著,這玩意看著怪結實的;木簪在他手指之間,斷成了兩截。

他這手有點欠。

事實證明了,這簪子不結實。他只是用倆手指捏一下試試……尷尬了。

“小澤,你是幾歲了。”

哥哥已經從隔間裡出來了。

他渾身被熱水燙得黑紅相間,帶著一團蒸汽,好像騰雲駕霧一樣。

這會兒聽不見水聲嘩嘩了,難怪有點靜。

“呃……啊?不好意思。”

蘭澤像個小孩一樣,偷偷摸摸地玩哥哥的私人物品,還不小心玩壞了。然後被東西的主人逮個正著。

哥哥抓過自己斷兩截的簪子,嘆了口氣:“你什麼時候能長大點呢。怎麼手這麼欠呢?”

這話蘭澤沒法接。反正他理虧。

“這可是烏木的呀!”哥哥捧著兩截簪子繼續嘆氣。

“很……名貴?”蘭澤忍不住問。

“……這木頭本來很硬的,我養了這麼多年,一點傷都沒有過……你說你到底怎麼做到的?”

“很……硬嗎?烏木……”蘭澤大腦急速運轉中,問了個蠢問題。“……是什麼品種的樹?不會是傳說中的陰沉木吧?棺材……呃。”

陰沉木是古木沉在泥裡形成的。質地很重很黑。一些本身質地緊密的樹埋個幾千年,才有可能形成。因為稀有,所以昂貴。這玩意傳說是古時候棺木首選。

哥哥放下手裡的斷木簪,扯過幹浴巾擦頭髮。

不知為啥,蘭澤覺得他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冷。

“不是陰沉木,”哥哥放下浴巾,拿起寬齒梳子,終於又找回耐心解釋道,“這只是非洲烏木的芯材而已,只是普通的木頭。不過,就算是非洲烏木,拿來做我的骨灰盒也不是不行。我不介意你亂說話,不代表別人不介意。你以後說話,最好注意點。”

“你不就是瞧不起我嘛!”蘭澤聽哥哥說教,他有點煩。

關鍵是,他剛剃了個彪悍氣質的大哥頭,沒法委屈著當小弟:“反正你一直瞧不起我。”

“什麼?小澤你亂想什麼?”哥哥被冤枉,急了。“你想多了!”

“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我?”蘭澤口不擇言,“你不就是個雜毛嘛!”

話一出口,後悔了。

但是哥哥居然沒有生氣,只是沉默著,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

就像小時候一樣。

小時候的蘭澤動不動就炸毛。

自己跑不好,摔在地上;跑在前面的小孩,一大幫圍上來嘲笑他,他總是炸毛。

那時候,如果哥哥碰巧在的話,就會走上前來,用憐憫的眼神看著他。大部分時候會伸出手,拉他起來。

有一次哥哥蹲下來鼓勵他:“小澤加油,自己站起來。”

小蘭澤回答:“呸!”

所以,這個被稱為哥哥的人,始終處於高不可及的地方。直到今天依然如此。

而直到今天,蘭澤的戾氣依然會莫名其妙地冒出來。除非完全隔絕當年環境中的一切。比如說當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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