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種族交往一直是充滿驚喜的事情。除了眉、眼、口、鼻、顱型、膚色導致的外貌不同之外，內在的生理程序也有微小偏差，這又導致了各自對早熟、晚熟、早衰、晚衰的認知都有差異。於是，亞洲人認為非洲人早熟，歐洲人認為亞洲人抗老。
同樣的原因也造成了，跨種族的藥物使用，一直是充滿了驚險的一件事。二十世紀歐美的化學製藥科技遙遙領先。那個年代他們研發的特效藥，用到東亞一點也不特效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這也逼迫了東亞的藥物研究獨立化。
從人類演化的程序講，離開非洲之後，走得越遠的人類品種，對不同環境的適應能力越強。從這個視角來說，美洲印第安人應該是最強大的人種才對。從體格的角度，也許美洲印第安人確實強悍。
但從文明發展的角度來說，連通在一起的歐亞非大陸，因為地域的廣闊和地形、氣候的複雜，反而提供了不同文明獨立發展而後交匯融合的條件。從現代文明的立場俯視歷史的演化，體格最強實在算不了什麼。
而且，印第安人的體格並不是真的強歐洲人從歐亞非大陸帶去的天花，他們的免疫系統就對付不了。
比美洲更大塊的歐亞非大陸，除了提供了更豐富的資源，還提供了更豐富的傳染病。同樣，人類在演化中，不僅創造了文明，也鍛鍊了免疫力。
美洲大陸的印第安人收下了天花，頓時屍橫遍野。禮尚往來，他們回報以另一種傳染病梅毒。
人類面對傳染病其實並不是進化出免疫力的。各種生物面對疾病都是一樣的：死剩下的那些，本來就帶有特殊突變，可以無視病菌或者病毒，他們接下了死掉的人留下的土地和財產，然後繁衍後代；後代自然也不怕那些病菌和病毒，於是人口爆炸，把人類的數量又恢復到疾病流行之前的狀態。就像黑死病時代之後的歐洲一樣。
問題是，誰也不想測試一下自己會不會死剩下。也有可能奇怪的大病一來，整個地區的人中，根本不存在可以讓少數人倖存下來的突變。嗯，那就一起死光光了。
對人類進化貢獻最大的因素，第一是運氣，第二就是人口數量了。
原始人的代際交替，是十來歲。發掘出的遺骸十八歲就死了。現代人的代際交替那就說不準了。
神州早年間三十多歲沒生孩子的人多得是。後來有生育稅逼迫，育兒所幫忙，總算壓縮到了二十多歲。
人類生育週期這麼長，指望著靠買彩票中大獎一樣的突變對抗一切困難，這不現實。
人類進化的最大成就，並不是強悍的身體，而是文明。有了文明，總算可以一路開掛。亞歐大陸的西邊一陣陣鬧黑死病的時候，東邊卻沒有受到那麼大的影響。古代中原文明並不是沒有接觸到傳染病。“大災之後必有大疫”就是那時候流傳下的概念，那時候的東方世界更文明。
然後，文明和突變又開始矛盾了。在有益突變存在的情況下，其他人都死光才符合進化的“方向”。而文明的選擇是，讓儘可能多的人活下來。文明的力量帶來了人口膨脹，而巨大的人口基數中，各種突變並存於世，優勢突變被文明抹平了，劣勢突變也被文明的力量彌補。傻子家族為了傳宗接代一代代生下傻子，血友病在歐洲貴族之間一代代流傳。
所以，文明發展其實是神經病。在有階級鬥爭的年代，整個地球上的人類都和二傻子似的。
除非消滅階級，像神州一樣計劃生育。全民生育稅瞭解一下？最高子女限額瞭解一下？
還有。突變攜帶者人身保護瞭解一下？工作環境安全等級瞭解一下？
如果把蘭澤或者蘭老爺子切片兒，他們攜帶的重大有價值突變，能夠在技術手段下席捲神州大地每一個角落。但是這種野蠻手段，人類進步的領導者我大神州不屑為之。
所謂突變，是建立在遺傳信息變化的隨機、不確定的基礎上。專家認定對生存有益的突變，真正遍佈人類社會的時候，究竟對社會產生什麼影響，誰也說不準。
人類演化至今，肉身只是載體，最有價值的是文明。
如果某種奇妙的基因突變使得人類皮膚變得堅韌，原來操作機床、電鋸的時候，一不小心，一刀下去手就斷了，現在需要三刀；附帶影響是個性稍微變得冷漠。
如果滿世界都是這樣的人，社會將怎樣？
一個社會能夠承受一定數量“冷漠”個性的成員存在。但為了維持文明的延續，為了社會網路的健全，對“冷漠”的包容是有限度的。
任何一種有價值的突變，除了顯而易見的肉體上的好處之外，其實，誰也不知道會給全人類帶來什麼。
心智能力的形成，受到雜七雜八的各種因素影響。一個人個性冷漠，你知道他是因為愛犬被謀殺，還是因為皮膚堅韌？一個人考試不行，你知道是因為熬夜打工長期缺覺，還是因為小學時課本玩丟了？
神州對待有價值突變的處理方式就是：用自然生育的方式擴大樣本，進行跨越代際的長期觀察。
這是高瞻遠矚的大系統工程。一兩代人之內，根本不可能有清晰可見的結果。
光是樣本擴大就不容易。蘭澤四個孩子，都是兒子。這四個兒子裡，只有一個突變攜帶者，是小麥。
這只是把他家的突變傳承下去了，還算不得擴大。
蘭澤和女保育員約定了交接的時間，給了在海上城市他家的家庭地址和開門許可。然後就看著她把自己那三個乖兒子帶走了。
衛妖精吹牛還沒吹夠。孩子們在場的時候，他說話比較矜持；後來三個孩子都睡著了，他們倆大人說話就更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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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妖精說什麼都得壓低聲音。蘭澤老是看他的兒子們，聽妖精說話都不專心。
保育員帶著孩子們離開後，衛妖精又添了些菜，開了瓶酒，倆人慢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