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澤花了很久才終於發現,大學時代他的努力,大部分毫無意義。

只有結婚,大概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了。

荷花兒姐姐對待他,和別的女生對他不一樣。

他確實長相顯小,大學裡的那些女生,面對他都太隨便了。一般人,面對小孩多少都有點不認真。

姐姐一開始,是一本正經地把他當小孩,後來又一本正經地把他當成大人。一本正經之中,不知何處蘊藏著一點逗比氣質。

就是這種逗比氣質,對蘭澤分外有感染力。什麼驕傲、臉面,全都不是事兒。

這也讓他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比如說,去育兒所伺候孩子玩。

胎生動物出現的幾億年中。胎兒對於母體來說,始終是個異物。

每一隻懷孕的母獸,都處在胎兒與母體的鬥爭博弈之間。

母獸的體型、營養狀況,甚至逃跑能力,都決定了幼獸將以何等條件存在於世。

人類對胎兒的先天限制,本來是產道。凡是不能順暢透過這道狹窄小門的古代胎兒,都不能夠以人的身份存在,而是被死亡無情吞噬。

而胎兒方面,則從一開始,就不斷用化學物質影響母體的行為。按照自身的營養需求,改變母體的食譜。

這些影響,有時候並不那麼順暢。母體對異物也會排斥。

有的孕婦,孕吐持續幾天就停止了。也有些人伴隨整個懷孕過程。孩子生出來之後,她們才不覺得噁心。

大自然的生命機制並不是完美的,而是能湊活就行。

於是胎生動物湊湊合合著孕育,湊湊合合地出生,湊湊合合地長大,趁著沒死又湊活出下一代。中間哪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就是個死字。

之所以世界上還有那麼多的生物,還有那麼多的人,純粹因為:這些都是死剩下的。

地球上存在過又滅絕了的物種多得是。都是怎麼滅絕的?

能順暢生下孩子,然後孩子又順暢長大,完成薪火相傳的生物,根本就不會滅絕。

現在這個時代,人類的進化,正處於新的時間節點上。

培養櫃和發育箱的發明,育兒所的設立,正在使人類胎兒擺脫產道的侷限,擺脫母體的吝嗇,得到更好的發育。

這一點,在世界級的體育和智力競賽中,已經有了體現。

北亞、東亞、東北亞、西非的孩子們在青少年國際數學奧林匹克比賽中,優勢是全方位壟斷性的。

青年運動員參加的田徑錦標賽,奧林匹克運動會,國際象棋大師賽,世界盃足球賽……各種體育比賽中,流行自然孕育的國家和地區,能夠獲得的獎項越來越少。

如果國際比賽,還不能夠說明普遍人口素質的話,那麼經濟和研發實力,更有說服力。

東半球的國家,早已成為新的經濟模式和新的大眾消費品牌的發源地。

地球上存在著一個巨大的經濟漩渦。資源、財富、智慧,在太平洋西岸各國制定的法則影響下,奔流不息。

但是,孕育方式的改變,還有另一面。

在短短的兩三代人時間裡,在這片地區,自然孕育的嬰兒已經無法以自然的方式來到人世。

剖腹手術是唯一的選擇:可以用剖宮產的方式取出月份較大的胎兒,轉入育兒所發育箱中。也可以用摘除子宮的方式,把胎兒和子宮一起轉入裝置。

生命演化最大的問題,就是不可逆。

東半球各國的育兒所制度是由整個社會的財力和技術實力支撐起的。

有朝一日,任何一個環節出了問題,帶來的恐怕都是災難性的影響。

各國各地區,對育兒所制度持謹慎態度的人,所持就是這樣的抨擊論調。

神州本國對育兒所制度的批評聲音比較弱,並不是因為國力強大而無後顧之憂。

僅僅是因為,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母親親自長期孕育的孩子,不僅無法正常出生,而且營養條件、發育狀況、免疫力,甚至成年後的職業發展,都已經無法與裝置中長大的孩子相比。

共和國唯一的選擇,只有竭盡所能地完善福利育兒的社會制度。

二百多年前,共和國還年輕的時候,整個國家最基本的問題,是吃飯問題又稱為三農(農業、農村和農民)問題。

現在的共和國正值壯年,有了核聚變電站供能的新興城市之後,城市地下的農業公司種植生命周期短的糧食和蔬菜,養殖魚蝦和禽類。郊外的大片土地上分佈著果園和牧場。神州人民不但不捱餓,還有大量農產品可供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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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在遠離城市的地方,荒野重回大自然的懷抱,動植物野蠻生長。

這個時代,國內面臨的最大問題,是社會人口的健康更替。也有三個方面:育幼、職教和養老。

每天晚上,蘭澤都小心翼翼地抱著荷花兒姐姐睡。她的睡眠很淺。有時候她睡不著,會起床去工具房發呆,或者去小屋頂上看天。

因為倆人是抱著睡的,姐姐一動,他就能醒來。

姐姐悄悄起床,上了天台,他就隨後去了廚房。

下一小把雜糧麵條,放幾根綠菜,慢慢看著煮好了,然後端著小鍋再去房頂。

秋夜的涼風一吹,麵條很快就會變得溫度適口。

等荷花兒姐姐吸溜完了麵條,食材中天然蘊含的谷維素發生了作用,她就該回去睡了。

荷花兒姐姐在屋頂小門邊,坐在小馬紮上,仰頭看著滿天繁星。

“你看這天上,還是晚上看比較清楚。”姐姐聽見了蘭澤上來,於是對著天空說。

蘭澤單手端著小鍋,靠著門邊的扶手,不知道說什麼好。

天空本應是她的世界,現在她只能仰望。

“白天整個天空都被大氣層折射的陽光蓋住了。什麼也看不見。”姐姐又說。

“喏。”蘭澤給她看麵條。

光線從門裡射出,陰影處更顯昏暗。

天臺上沒開燈。

姐姐看了一眼,問道:“有雞蛋嗎?我不想吃雞蛋。”

“沒有。”

“那就好。”

姐姐接過了小鍋。

蘭澤在她腿上放了個坐墊,於是她把鍋放到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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