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殷平賢大驚,不敢置信望向傳令子弟:“少主居然悄悄入城,已經在昨夜到達了?”

“正是……”

“此刻少主身在何處!”

“東市飲茶……”傳令子弟不敢磨嘰,語速飛快:“少主還命家主撒下排場,如果想見他,孤身前往則可!”

嘶——

這又是鬧那一出?

殷平賢忿然於守城人員都是飯桶之餘,也深深錯愕,殷陸琦極愛擺排場,說是金銀鋪路也不為過。

可這位天材少主,卻是截然相反,居然趁夜色悄悄入城了?

“從今往後,別叫我家主了。”殷平賢想了想。

若是稱自己為家主,殷建業又是少主,那不是明晃晃的佔他便宜嗎?

自己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吶!

匆匆交待完,殷平賢猛然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徑直飛向東市的小茶鋪。

至於關口那些儀仗,隨後趕到,恭敬的候在外圍。

殷建業雖然表明不要擺排場,但說歸說,態度一定要拿捏到位。

豔陽高照。

北域殷氏的塢堡內部。

縱橫交錯的街道恍如一張棋盤,距離天元主樓很遠的城東集市,人來人往。

騾馬商隊卸下貨物,亂糟糟的正在街邊石槽飲水,伴隨咕嚕咕嚕的灌咽聲,趕馬的車伕正在旁邊茶鋪填肚皮。“小哥,你這話問的——”車伕一邊嚼饅頭,一邊向木桌對面的少年搭腔:“我當然聽東家的使喚,他讓我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我只是趕馬揮鞭的,哪能決定商隊

往何處走呢?”

“哈哈,說得有道理。”笑吟吟答話的赫然是殷建業。

此時他換上樸素的粗棉衣服,狀如客商,一改之前雍容華貴的形象,很是親民。

他推了推桌上的鹹菜:“老伯去過鹿吳山嗎?哦對了,正是仙音閣附近,那裡很有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去過,但沒是見到小姑娘。”車伕想了想,挑起一箸鹹菜塞進嘴裡:“聽說那裡來了一位很有很有錢的公子。”

“很有錢,乃是多有錢?”

“修河堤不僅管飯,還每天發七八文銅錢,收工就給,絕對不含糊。”

“哦,這就算有錢嗎?”殷建業感覺自己即將要打探到關鍵資訊了,欲情故縱:“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吧?”“哎小哥,你沒吃過苦頭喲。”車伕突然壓低聲音,見四周沒人注意,悄聲道:“你別看殷氏家大業大,連綿幾座山頭都是他的,但對平頭老百姓,可他娘的摳唆

了。”

“進城敲你竹槓不說,幹活還不給錢,看見城中心的天元高樓沒?”

“當初我有四五個夥計在裡面打工,累死累活幹大半年,一個子也沒拿著,還差點餓死毬了!”

殷建業深深蹙眉。

表情極其不悅。

車伕說在興頭上,絮絮又道:“最後他們家裡的農活也被耽誤了,一家老小要不是我接濟,早上亂葬崗了。”

“唉,要不是賣身契在東家手裡,我真想撂挑子不幹了。”“聽說鹿吳山那邊,最近在開山搞大工程,很缺人手,只要想落戶……”車伕滿飲一杯茶水,舒舒服服的嚥下饅頭:“又給田地,又分房屋,甚至還送一條小牛犢。

“這麼好?”殷建業詫異。

他轉念突然想起一件可怕的事情,不禁欠身道:“依老伯這麼說,豈不是有大量平民湧向鹿吳山?”

“可不嘛!”

“不止姑蘇城附近的農民往那邊跑,戴桂山的也跑啊!”

“前兩天,聽說殷氏家主下令封山不準跑,但還是管不住,反倒越跑越多。”

“還有這事兒?”殷建業為車伕沏上茶水,疑惑道:“不是說戴桂山有鬼梟出沒,專殺路人嗎?”

“鬼梟?什麼鬼梟?”

殷建業怔了怔,正以為北域殷氏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錯,沒有走露風聲。

結果車伕恍然大悟的說:“小哥說的鬼梟是夜真人吧?他確實殺人,但又不殺老百姓,怕他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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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山之後,正是他開啟缺口,幫大夥跑路呢!”

聽到這裡,殷建業終於聽明白在殷氏聞風喪膽的鬼梟,為在卻在民間稱為夜真人了。

此時。

茶鋪外突然闖進一名滿頭大汗的中年人。

他邁進門檻,看到臨窗的少年郎,突然瞳孔驟縮,像是見到一隻張螯揚尾的毒蠍,渾身劇顫。

“老伯,拼個桌子唄。”殷平賢強/壓心中的恐懼,擠出笑臉向車伕商量道。

“啥老伯呀?你也比我沒小多少,稱聲兄弟就成了。”車伕滿臉詫異的望了望殷平賢,挪出半截條登,讓他坐下。

但殷平賢哪敢?

他剛才可是聽到殷建業稱呼車伕為老伯,自己若是稱其為兄弟,豈非大不敬?

殷平賢連連苦笑,屁股不敢坐實,膽顫心驚的向殷建業囁嚅:“……公子,拼張桌子不介意吧?”

“無妨。”殷建業隨意點頭,並沒有多搭理他,反倒熱情的招呼小二為車伕端上一碟白斬麻鴨。

“老伯啊,你覺得咱們殷氏塢堡的家主如何?”

聽到殷建業問這話,一顆放在肚子的心臟,瞬間提到嗓子眼。

他不是沒接待過來自中域殷氏的族人,過程雖然麻煩,但只要好吃好喝的伺候到位了,一般也不出大事。

那怕是殷陸琦,只要安排百名美女,同樣不會生亂。

但像殷建業這般,趁夜偷偷入城,還紆尊降貴與泥腿子接觸的主兒,倒真的頭一位。

現在他向平民問起這話,明顯是在考核自己治理北域的成績,稍有不慎,別說族長之位了,腦袋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殷建業萬萬沒想到,自己身為高高在上的修士,竟有一天遇到性命交在平民手裡的情況。

他額頭冒汗,戰戰兢兢的看著車伕滿口大嚼麻鴨,祈禱他不要亂說話。

“還行吧。”

“也沒說他幹過啥傷天害理的事兒啊。”

“儘管他喜歡打獵,前擁後呼的很氣派,可戴桂山都是他的林子,怎麼鬧不都隨他嗎?”

殷建業大松一口氣,可車伕話鋒陡轉,忽然又絮叨開了。

這一波三折,嚇得殷建業心驚肉跳,恨不得點上十碟白斬麻鴨,全部塞進車伕嘴裡,只求他不再嘮叨了!

“咱們城主可比前段時間那兩個傢伙好多了。”

“聽說他倆來自中域?哎喲,就為祭祀殷氏老祖,可把我們折騰慘了。”

殷平賢心裡大喜,知道車伕所說那兩人正是殷陸琦與殷陸路,自己跟他倆一比,可不是仁人典範?

但殷建業突然寒若冰霜,拂袖而去,顯然被觸及忤逆之處。

這嚇得殷平賢撞翻腳邊的條凳,連忙追上,剛近身,忽然聽到殺氣飛濺道:“此間茶鋪。”

“全殺了。”殷平賢悚然大驚,繃著臉根本不敢多問,半晌才回道:“謹遵少主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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