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

正是澄空明淨,纖雲不見。

日光激射下來,落在波間,漣漪晴好。

陽紆龍宮上空,靈光浮空,霞彩千百,五色毫光自下而上,冉冉綻放,若蓮花一樣,垂色琉璃,美輪美奐,在中央,龜丞相站在最前面,蝦兵蝦將,守在後面,呈現半扇形,正是出來送行。

敖鸞騎乘在鬼車背上,裙裾搖擺,她回頭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纖纖玉手一揮,嬌喝道,“起程。”

叮咚,叮咚,叮咚,

十六個貝女,繞於敖鸞左右,腳踏荷葉,手中捧有編鐘,玉磬,鐘鼓,發出玄妙仙音。巡海夜叉,白太尉,領鱔力士,等等等等,或踩小舟,或騎虎鯨,或分水而行,守護戒備。

一行人正式出發,浩浩蕩蕩。

他們離開陽紆龍宮,先向東,然後折而向北,越去越遠,不見了蹤影。

轟隆隆,

李元豐鬼車之身沿海低飛,大翅拍水,驚濤湧起上百尺,層層向外推去,像潮汐一樣,聲勢驚人,他這一段時間來,將時間都放在神魂之道上,好久沒有動用鬼車真身,現在全力飛行,力量揮灑,很有一種酣暢淋漓。

最簡單直接的力量,沒有任何花哨,實實在在。

天妖之道,在於此。

至於敖鸞,長腿盤起,穩穩當當,她眸光之中,不時有思索之色閃過,顯然趁著趕路的時候,還在思考問題,應對鈞元宮中可能發生的事情,要做到未雨綢繆。

要趕往鈞元宮的,還會有其他龍子龍孫,按照以往的慣例來看,肯定少不了明裡暗裡的爭鋒。

龍族子弟之間的爭鋒,四海聞名。

路上無話。

這一日,離鈞元宮不遠了。

只見四下,赤井寶泉,上湧靈機,噴高而回落,串珠晶澈,絲絲縷縷,若瓔珞華蓋,更像玉樹霜堆,高者千尺,矮著寸許,或高或低,普照光明。

時不時有錦鱗,順泉湧躍出,在半空中優雅地舒展身子,天光水色映照下,金燦燦的鱗片,如同黃金一般,璀璨奪目。

仔細看去,錦鱗口中,銜著各種各樣袖珍樂器,隨它們躍出,或落下,奏響仙樂,連綿到一起,或清脆,或高亢,或舒緩,別有情趣。

看在眼中,讓人心曠神怡。

最起碼,跟隨敖鸞來的貝女們,見到這一幕,大眼睛中都忍不住泛起小星星,龍宮雖好,但水族崇尚華麗雍容富貴,在巧奪天心的精緻上下功夫不多。

“倒影。”

李元豐徐徐停下身子,一首低下,眸光陰綠,將景象盡收眼底,然後反饋到識海陰神中,立刻看出虛實。

鈞元宮應該不在此地,只是不知用何手法投影過來,栩栩如生,恍若海市蜃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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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鈞元宮真有東西。

敖鸞要是此刻知道李元豐所想,肯定大吃一驚,因為妖類基本不明天機,執著力量與戰鬥力,對眼前寶蜃珠幻完全不懂,根本看不出真虛。

這也是李元豐不得不修道的原因之一,天妖之法未大成前,不可能一力破萬法,打破所有劫數,只憑蠻力,給人印象就是有勇無謀,除非氣運逆天,不然真走不遠。

“鈞元宮,”

敖鸞靜觀一會,斂裙自鬼車背上站起,正要行動,突然之間,自正西方,有低沉號角傳來,蒼涼古老,威武雄壯,震懾四方。

嗚嗚嗚,

號角聲中,千魚簇擁而來,大有丈許,獨眼凸出,黑色細鱗,背鰭如如刀似劍,露出水面高高,銀燦燦的,魚群速度很快,井然有序,乘風破浪,風雨跟隨。

轟隆隆,

千魚呼嘯,帶起筆直水浪白線,只是仔細看去,它們衝來的方向居然是朝陽紆龍宮眾人,且沒有停止的樣子。

只看聲勢,如同千軍萬馬,不可阻擋,殺伐之氣,鋪天蓋地。

貝女們嬌嬌柔柔,常年養在宮中,何等見此聲勢,嚇得花顏失色,手中器物都拿不穩。

眼見怪魚群要徑直衝上,要和陽紆龍宮眾人進行碰撞,可剛到跟前,千魚齊齊停住,然後徐徐向兩翼展開,如同列隊歡迎。

當然了,列隊歡迎的肯定不是陽紆龍宮眾人,而是後面即將來的人。

“是示威啊。”

李元豐冷眼旁觀,看得清楚,心中有數,看來還沒到鈞元宮,敖鸞就遇到了對頭。

“對頭。”

李元豐目光一亮,正合我意啊。

果不其然,十一公主敖鸞見到魚群,玉顏沉下來,手按腰間法劍,黛眉揚起,聲音中有一股寒意,一字一頓,道,“敖東谷。”

“敖鸞,好久不見。”

話語落下,群魚半身出水,鰭鱗收攏,向中央俯首,繼而有一青年出現,頭戴金冠,身披明鎧,面容白淨,眉宇如劍,騎著一頭似犀牛的坐騎,蒼黑一角,體型龐大,踏水而來,整個人有一種強勢。

來人正是敖東谷,他坐騎很高,看向敖鸞等人有一種居高臨下,撇了撇嘴,徑直開口道,“也不知道父王是怎麼想的,會允許你這個小丫頭開府建衙,要是以後守不住,出了事情,丟的是我們北海龍族的臉面。”

聲音很大,話語中的不屑和不以為然毫不遮掩。

囂張,狂傲,口無遮攔。

要是在世俗中,敖東谷這樣子,簡直天生反派,沒有心機城府,狂妄自大,不僅可能會被打臉,而且會被人認為幼稚,不成熟,不能擔當大任,在長輩或者其他人眼中大大減分。

可現在,李元豐聽到,見之不怪。

整個四海龍族,絕大多數龍族行事,就是這般簡單,粗暴,囂張,自然,反而那種腹黑隱忍,城府深沉的,少之又少,是龍中異類。

實際上,不只龍族,大多數妖類也是這般。

只能說,天性如此。

在這一點上,和人類社會的價值觀是截然不同的。

“敖東谷,”

敖鸞握緊法劍,同樣不掩飾自己的敵意,道,“憑孃家起勢的人,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你!”

兩人見面,火星四濺!

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看我火上澆油。”

李元豐看在眼中,樂在心裡,他巴不得多給敖鸞樹一下敵人,眼看對面敖東谷的坐騎搖頭擺尾,睥睨四方的樣子,旋即一首微微仰起,吐出一口氣,衝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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