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璃幾人回到雅清茶樓時已過了許久。

平陽王妃正想笑著對顧二夫人幾人說“叫你們別擔心,人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

可抬頭卻見宋二夫人神色不對,她側眸去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

“宋小姐這是怎麼了?”

白皙的額頭淤青一片,紅腫的厲害,看著尤為嚇人。

宋碧涵心虛的避開了宋二夫人的視線,只弱弱道:“沒什麼,就是沒看清路,一不小心撞到了柱子上。”

宋二夫人又心疼又生氣。

這還叫沒什麼,哪家小姐走個路會撞到柱子上!

“二夫人,我已經給涵兒抹了活血化瘀的藥膏,您別擔心。”顧錦璃心中輕嘆一聲,對宋碧涵是越發佩服。

她本想著對方不想傷害蘇致,就是怕惹人口舌,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事情鬧到建明帝面前,讓所有人都知道蘇致是被人迫害才耽擱了殿試。

可空口無憑,蘇致若毫髮無傷,不足為人相信。

若想用苦肉計,就必須要真吃些苦頭。

但另一個難題就是,受傷昏厥,這傷自然要在頭上。

可下手輕了惹人懷疑,下手重了,卻又危險。

顧錦璃正一籌莫展,卻沒想到宋碧涵突然站出來,說她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她們自是洗耳恭聽,誰知宋碧涵卻突然讓蘇致半蹲下身子,蘇致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配合。

然後她便不由分說捧起了蘇致的臉,未等她們從這親暱的動作中瞧出半分曖昧來,她便用自己的小腦袋朝著蘇致的額頭狠狠撞了上去。

當時只聽“砰”的一聲響,伴隨兩人痛苦的悶哼聲,兩人齊齊倒退數步。

宋碧涵直接跌倒在了她們的懷裡,蘇致也勉強才穩住身形,雖沒跌到,但身子也晃了半晌。

宋碧涵撞的眼冒金星,腦袋嗡嗡的響,卻還傻乎乎的笑道:“這下就好了,既能驗出傷,又不會有危險,畢竟我還從沒聽說兩個人撞頭能撞壞的,我是不是也很聰明?”

宋碧涵到底聰不聰明顧錦璃不得而知,但卻真正見識到了宋碧涵的彪悍。

就連溫陽都在心裡默默給宋碧涵豎起了拇指,勇猛如廝,只可惜是個女子。

“陽兒,不是讓你照看幾位小姐嗎,你就是這麼照顧人的?”平陽王妃登時斥責道。

溫陽:“……”

他能護著她們不被人衝撞,可她上趕著撞人,他怎麼管?

再說又不是只有他一人跟著,怎麼就偏偏訓他?

溫陽心覺委屈,卻見平陽王也正用一雙冰冷的眸子盯著他,目光彷彿在說,平日裡的訓練還是太輕鬆了,這般沒用得重罰才是。

溫陽心累,對於這種飛來的橫禍,他除了默默忍受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顧二夫人向顧錦璃身後望了一眼,詫異道:“如意呢,她怎麼沒回來?”

顧錦璃隨口道:“剛才買的東西多了些,便差如意先回王府送了一趟。”

其實如意和墨跡現正在蘇家保護蘇靈,以免歹人賊心不死。

這時,樓下突然傳來沸騰的驚呼聲,“快看!是御林軍!”

一列身著銀甲,威風赫赫的御林軍從皇宮而出,將堵在街上看熱鬧的百姓阻攔至道路兩旁,以便狀元郎走馬遊街。

看到這一幕,眾人便知曉殿試結果出來了。

眾人翹首以盼,向皇城的方向張望。

宋碧涵最是焦急,登時站了起來,幾步跑到二樓圍欄處向下張望。

宋二夫人見此心裡稍稍熨帖了些,這丫頭雖愛胡鬧,但到底還是知道關心兄長的。

宋連此番會試考了第六名,若表現出眾些,狀元之位也未嘗不可。

顧錦璃幾人也拉著手跑過去看熱鬧,溫涼見了並未阻攔,只起身跟了去,順手幫顧錦璃戴上了面紗。

看熱鬧可以,可不能讓她為人所看。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宋碧涵指著皇城的方向歡呼道:“快看,那邊有人騎馬過來了!”

此時能在街上騎馬的自然只有殿試一甲三人。

眾人立刻望了過去。

遠遠三人皆騎著高頭大馬,走在最前的是身穿一身正紅長袍,頭戴雙翅烏紗帽的狀元郎。

他身後並肩而行的則是身穿暗紅長衫的榜眼和探花,雖皆是一甲中人,可百姓們真正想看的卻只有狀元郎一人。

御林軍旗鼓開路,狀元郎手捧欽點聖召,腳跨金鞍紅鬃馬,氣度非凡。

鑼鼓聲響並著噠噠馬蹄聲響越駛越近,街上人潮湧動,但卻異常安靜,只因眾人都只顧著爭搶一睹狀元郎的風采,根本無暇閒談。

倏然,人群中不知是誰先高呼了一聲,“是蘇公子!狀元郎是蘇公子!”

這道歡呼聲宛若在油鍋中倒入了一瓢水,人群瞬間沸騰起來。

“真是蘇公子!蘇公子連中三元,豈不是那文曲星下凡!”相較於三年一個的狀元郎,百姓們顯然對帶有神秘色彩的文曲星更為熱切。

要知道,大梁已經有數十年未有文曲星降臨了,此番自是天大的喜事。

隨著走馬遊街的隊伍越行越近,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蘇致的面容。

一中年婦人咧嘴笑道:“是文曲星沒差!”

旁邊一漢子瞥她一眼,沒好氣的問道:“你咋知道沒差?”

中年婦人坦然回道:“自然是因為這蘇公子長得好看呀!

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是仙人轉世,自然要有一副過人的好相貌!”

“對呀對呀!文曲星的文采相貌缺一不可,這蘇公子最符合不過了。”

漢子只覺她們女人膚淺可笑,但見四周幾個女人聊的熱火朝天,求生欲讓男子抿緊了嘴。

好男不和女鬥,再說鬥了也白鬥,除了挨頓罵,啥也討不到。

唉?還挺押韻!

“是蘇兄,狀元郎是蘇兄!”宋碧涵高興的跳了起來,有種具有榮焉的感覺。

甚至比她大哥考了狀元,還讓她覺得高興。

宋二夫人心下雖有些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就釋然了。

老爺說了,蘇致和裴逸明兩人都才學過人,遠非連兒可比。

可最讓她納悶的是,蘇致中了狀元,涵兒那丫頭那麼高興幹什麼?

若非早就聽到有人喊蘇致的名字,她險些要以為是連兒考了狀元。

“涵兒,你小點聲,一會兒二夫人該生疑了。”沈嫵見宋二夫人朝她們這邊望來,忙壓下了聲音提醒道。

宋碧涵這才意識到問題,緊忙收斂了聲音,靜靜倚著欄杆,笑容滿面的俯望著春風得意的狀元郎。

蘇致身形單薄清瘦,一身大紅錦袍穿在他身上略有寬鬆,廣袖隨風微動,鮮豔如火的顏色不但沒有淡卻他清華的氣度,反是當真有文曲廟中的仙人之姿。

宋碧涵頂著額上的大紅包,傻傻的笑著。

蘇兄這狀元說什麼也得有她一分功勞,備不住就是被她一撞,將他的靈感和潛力全都撞了出來。

宋碧涵正想著,蘇致已然騎著紅鬃馬來到了雅清茶樓下。

他仰起頭,在二樓眾多的看客中,一眼就看到了笑容憨憨的宋碧涵。

即便隔著這般遠,他都能看清她頭上的紅腫。

蘇致望著她,眸光如影浮動。

他何德何能,竟有好友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沒有很強的勝負欲,甚是他想著就算錯過今年,他也可以找個私塾一邊做先生賺錢養家,一邊備考三年後的科舉。

可當她疼的眼含淚花,卻依然笑著鼓勵他時,他心中突然湧起了一股信念。

他無論如何都要得到狀元之位,哪怕只是為了不辜負她對他的赤子之心。

看著宋碧涵倚著欄杆傻笑的模樣,蘇致心房漾起絲絲暖流,他彎起嘴角,輕含笑意,朝著宋碧涵揮了揮手。

得友如此,夫復何求。

蘇致清澈的眸光毫無徵兆的映入了宋碧涵眼簾,她略略一怔,便見蘇致正仰首望她,眼角眉梢都綴滿了輕和的笑。

宋碧涵身邊從不乏俊秀的男子,有謫仙如溫涼,溫潤如沈染,就連她的幾位哥哥也各有千秋。

若論相貌,他不若溫涼精緻,論氣度,他也不如沈染風華。

可他猶如被月色暈染了的千枝萬葉,有著說不出的柔和輕緩,那雙未染世俗的眸子更是純淨通透,讓人心神安寧。

少年少女的心總會在一瞬間驀然悸動,宋碧涵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面紅耳赤,有種陌生的熱從她的臉頰暈至耳稍。

八月的陽光溫暖而絢爛,金桂飄香,偶有微風拂過,夾香的花雨落了滿地。

在這樣一個註定不平凡初秋午後,似乎有什麼在悄然改變,絲絲情愫宛若第一場春雨後的嫩草,悄無聲音的冒出了柔軟的嫩尖。

顧大夫人和宋二夫人因心急兒子的名次也已起身來到了欄杆處,走馬遊街的三人並沒有她們熟悉的面孔。

心下失落之餘,宋二夫人好奇問道:“我瞧著狀元郎似乎在朝這裡招手,你們可認得他?”

若是以往宋碧涵斷不會心虛,可眼下竟慌張不已。

顧錦璃和沈嫵相視一眼,兩人默契的望向了溫陽。

姜悅和顧婉璃也隨後反應過來,齊齊看向了他。

“……”溫陽發現他好像只在這種時候才格外有存在感。

“嗯……其實,蘇狀元是我的好友。”溫陽硬著頭皮說道。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姑且也算吧。

宋二夫人不疑有他。

她本也就隨口一問,宋連未中一甲,她便興致寥寥了。

顧大夫人也有些失落,顧大老爺走至她身邊,勸道:“回去後不要露出這種表情,承晰已經考的很好了,別給他壓力。”

“你放心,這些我都知道的,我其實已經很知足了。”顧大夫人笑笑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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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人多多少少都會有些貪心,她也是盼著兒子能更好。

顧錦璃望著漸行漸遠的一行人,仰頭問向溫涼,“阿涼,你可認得榜眼和探花?”

溫涼點點頭。

“榜眼是來自濟北的孫桐之,至於探花,他的名字你們應該都聽過。”

“裴逸明?”顧錦璃挑眉

溫涼頷首。

裴逸明與蘇致都是狀元的熱門人選,雖說他早料到某人會更偏向於讓蘇致做狀元,可他沒想到裴逸明竟會是第三名。

孫桐之今年已三十餘歲,這並非是他第一次科考,雖學問也是不錯,但比起蘇致兩人還是少了些天賦在。

溫涼沒想到,裴逸明更沒想到。

他沒想到蘇致竟不動聲色的攀上了宋府與兩位皇子,竟有人助他入宮赴考,更沒想到他更是因為那一筆墨痕,屈居孫桐之之下。

就算他不及蘇致,若考中榜眼,世人也只會說他稍遜蘇致一籌,可現在他與蘇致之間竟還隔了一個孫桐之,委實窩火。

而此時御書房中,幾位閣老仍捧著幾人的文章熱議探討。

“蘇致小小年紀竟能有如此見解,若悉心培養,日後定是朝廷棟樑。”

“蘇狀元不僅文採斐然,其心志膽魄也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今日這般變故若是放在他人身上,莫說高中狀元,怕是連文章都寫不好了。

可他卻能雙手寫文章,這般奇觀我還是第一次見。”

雙手書法不稀奇,他們也能玩一玩。

可雙手寫文章,一隻手寫上文,一隻手寫下文,這得是什麼樣的專注力才能做到。

董閣老一直反對給蘇致機會,是以現在蘇致越優秀,他的面上就越是無光。

“譁眾取寵而已!”

董閣老吹著鬍子,想給自己搭個臺階,卻被傅冽無情踢翻,“有能耐你也譁一個。”

“你……”董閣老說不過他,也不想自降身價,便轉身看向建明帝,眼中滿是訴求。

建明帝揉了揉眉心,不耐煩的抬手道:“這裡沒有你們兩個的事了,都退下吧!”

非要當著他的面吵嗎?

出了宮想怎麼罵怎麼罵唄,把他夾在中間,讓他多難做!

這孩子一點都不知道為人著想。

傅冽正好不想待了,對著建明帝拱手行禮後,鄙夷的掃視了董閣老一眼,冷哼出聲,拂袖而去。

董閣老氣得鬆弛的臉皮抖了三抖,如此無禮的小子就算想做他的孫女婿他還不答應呢!

另幾個閣老也懶得理會他,只顧著評析手上的文章。

“不過那個裴逸明倒是有些可惜了,文章前面明明寫的不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感覺有些急躁了,論點不若先前一般清晰。”

另一人點頭應道:“不錯,單論文採來說,孫桐之遠不如裴逸明,但孫桐之的文風勝在穩,且提出的幾條想法也都比較切合實際,可見是個踏實沉穩之人。”

建明帝聞後略略頷首,開口道:“再過幾日便是中秋佳節,屆時朕會在宮中舉辦宴席以賀一眾學子。

眾位回去後不妨幫朕想想,看看該給他們安排什麼差事歷練,朕也好在宮宴上對他們以示期望。”

“是!”眾人應下,俯身離去。

看著他們身影消失,建明帝才長長舒了一口氣,懶洋洋的倒在椅子裡。

坐了大半日,可要累死他了。

不過好在蘇致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果真連中三元,甚至都沒給他動用職權的機會,便得到了幾個老頭子的一致好評。

這個蘇致是個可塑之才,歷練幾年,內閣必有他一席之地。

聽說他自幼父母雙亡,這麼多年一直都是他帶著妹妹過活,可想要比同齡男子更有擔當。

如此想來,蘇致還真是不錯,這麼好的小夥子若是被人榜下捉婿未免可惜,倒是不如招到自家來。

玉華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皇后一貫喜歡有禮有才之人,應也會滿意這個女婿人選。

待中秋宴時讓皇后和玉華看上一看,若她們喜歡,招個文曲星姑爺,或許也是不錯……

……

顧承晰殿試考了第八名,宋連考了第六名,兩人雖都未中一甲,但也是二甲翹楚,以後在仕途上起步便要超過其他進士一截。

眾人心情暢快,便索性一同去了酒樓用飯。

席上眾人言笑晏晏,顧承晰與宋連更是對蘇致的表現大為讚賞。

在聽到蘇致雙手寫文章時,就連對文人之事毫不在意的平陽王都忍不住多聽了兩句。

此等專注力若用在習武上也定然是個好苗子,可惜竟先讀了書,不然便可將其收入麾下。

溫涼自小便能左手畫圓,右手畫方,溫陽卻不得其道,是以在習武上也是溫涼更有造詣。

夫人們對這種事不過只聽個熱鬧,她們更感興趣的還是兒女情長。

宋大夫人笑著道:“蘇公子年少有為,又生的一表人才,只怕現在有許多人家都惦記著呢!”

平陽王妃聞後抿嘴笑笑,頷首附和道:“誰說不是,我若家有女兒,定也會動心。”

宋碧涵聽幾位夫人這般說,便抬頭望向了自家孃親,卻發現宋二夫人只低頭喝茶,似乎對此並不感興趣。

宋碧涵撅了撅嘴,人家沒有女兒的都聊得熱火朝天,怎麼到了她娘這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時,一直無動於衷的宋二夫人突然擦了擦嘴角,彎唇笑起。

宋碧涵立刻來了精神,全神貫注的豎起耳朵。

“蘇公子連中三元,被稱為文曲星下凡,這般好的狀元郎,陛下可會捨得讓出去?

皇后娘娘所出的玉華公主尚未婚配,陛下指不定有心將狀元郎招為駙馬呢!”

“不會吧!”宋二夫人語落,溫陽與宋碧涵便齊齊開口,惹得眾人不禁側目。

溫陽摸了摸鼻子,訕訕解釋道:“蘇公子文採斐然,感覺與玉華公主不怎麼相配。”

一個是郎朗君子,一個是滿口謊話的小騙子,這不是誤人子弟嘛!

平陽王妃瞪他一眼,“皇后娘娘飽讀詩書,玉華公主自幼承皇后娘娘教導,學問非尋常閨秀可比,就你肚子裡那點墨水,還敢笑話人家!”

她清楚溫陽與玉華公主那點小恩怨,堂堂一個大男人總計較這些小事不放,若非是她的親生兒子,真想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

溫陽:“……”

怎麼聽母妃這般說,感覺兩人還挺般配?

可還是不行啊……

至於為什麼不行,容他再好好想想。

宋碧涵怔愣愣的聽著,心裡像打翻了廚房的醬料瓶子,油鹽醬醋灑了滿心。

金榜題名,迎娶公主,這應是每一個人讀書人都憧憬的人生吧。

身為好友她應該為他高興才是,可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眾人把酒言歡,溫陽與宋碧涵卻食之無味,酒席散去,兩人還仍有恍惚。

眾人離開酒樓時,暗二忽然上前在溫涼耳邊低語兩句。

溫涼望向了顧大老爺的方向,目光微動,抬步走了過去……

……

回到平陽王府時,天色已近黃昏。

溫涼與顧錦璃挽手走回錦良院,卻在半路撞見眼睛哭得通紅的方華。

方華是一路跑過來的,見到兩人略略怔了一瞬,便低著頭快速跑開了。

顧錦璃眸含茫然,她與方華交情不深,這位方表小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客院,兩人見面也不過點頭之交。

但寥寥數面她能感覺得到,這是個頗為驕傲的女孩子,如這般失態她還是頭一番見。

“看她跑來的方向應是二嬸的院子,好端端的怎麼哭成這般模樣?”顧錦璃輕輕嘟囔了一句。

並非她對別人的隱私有興趣,實在有關二房的事情她不得不多留兩個心眼。

見顧錦璃蹙眉深思,溫涼抬手將她的眉心撫平,開口道:“不必多慮,此事與我們無關。”

“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顧錦璃詫然問道。

溫涼頷首,漫不經心的道:“方華入選了此次選秀。”

二房的動作他早已察覺,只他覺此事與他們無關,是以並未放在心上。

“原是這般。”顧錦璃心中瞭然。

陛下雖是明君,可年歲已大,方華與玉華公主年歲相仿,此番卻要入宮做皇帝的妃子,一時自是難以接受。

建明帝的幾個兒子皆已成年,就算入宮參選也不可能謀得什麼富貴,是以許多權貴人家並不願將女兒送至不見天日的深宮。

建明帝此番選秀也頗顧人情,由各府自願參選,並不強求。

可溫二夫人竟主動將方華的名字呈報上去,偏偏她還入了選,若此時反悔形同欺君。

方華伏在床上嚎啕大哭,她的貼身婢女見此於心不忍,也不由落起了淚珠。

“二夫人怎麼能都不問小姐一句,便將小姐送進了宮裡。

小姐,要不咱們收拾東西回方家吧,咱們有銀子,就算不用他們護送,咱們也回得去!”

“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方華用力搖頭,哭的嘶聲力竭。

得知訊息後她立刻去質問姑母,可姑母卻只笑著甩給她一封信,那是父親的親筆手書,上面全然同意了讓她入宮參選。

方家雖是百年世家,但早就今非昔比,只剩一座空架子而已。

父親一直想重振方家,可沒想到父親重振方家的第一刀竟是砍在了她身上。

此番選秀聖上格外開恩,由各家女子自願參選,京中許多疼女兒的人家都為此感到慶幸,可她的父親竟為了家族門楣親手將她推入了可怕的深宮。

父親已然決定,她還有何退路?

方華哭了許久,忽然坐起了身子。

事到如今,她也唯有一條路可走了。

“紫兒,我餓了……”方華喃喃開口。

紫兒忙擦乾眼淚,點頭道:“小姐稍等片刻,奴婢這便去傳飯。”

方華搖搖頭,眼神空洞,“我想吃你做的臊子面,你做給我吃吧。”

紫兒連連點頭應下,“那小姐稍等片刻,奴婢這便去做。”

只要小姐心情能好點,讓她做什麼都行。

紫兒立刻抬步往廚房走去,途中腳步卻突然頓住。

她瞳孔一縮,轉身拔腿就往回跑。

紫兒一把推開房門,卻見方華已然將頭伸進了刺眼的白綾中,踢翻了腳下的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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