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一千多斤啊,挺能的是吧!”錢衛國冷笑一聲說道,隨後楞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報紙,附身看向陳大河,“等等,等等,我先來捋一捋,你先讓趙德華從我這搞走十張介紹信,說是要去賣魚,然後就去了鎮上的十幾家單位,賣掉了一千多斤魚,是這樣沒錯吧?”

陳大河轉動眼珠,“好像是沒錯。”

“還好像沒錯?”錢衛國蹭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可別說這十張介紹信都用在這些公社的單位上了啊?什麼時候你陳大河進這些地方還要介紹信啦?”

“那哪能呢,”陳大河縮了縮脖子,“我也沒說介紹信是要在鎮上用的啊,那不是以防萬一麼,您看,現在果然成真了,我跟您說,這些單位太摳了,加起來才肯買一千多斤的魚,牛欄湖整個大隊的魚加起來可是有十幾萬斤呢,簡直就是杯水車薪。”

“呵,你還知道杯水車薪,一千多斤也好意思邀功?而且依你備懶的性子,我看你是直接到老曹他們家裡去的吧,”錢衛國冷冷一笑,隨即指著陳大河瞪了他一眼,“那你現在到我這裡是怎麼個意思?我跟你說啊,你開的條件我可是都答應了,要麼,你把事情給我辦成,要麼,介紹信都退回來,你自己看著辦。”

陳大河眨眨眼睛,“那你就不管啦?”

“要我管?”錢衛國怒氣衝衝地瞪著他,“那要你幹嘛的?”

“可不能這樣啊,”陳大河滿臉委屈地說道,“這麼大的事兒,哪裡是我一個人能幹得成的,我提的條件,只不過是我幫忙的前提而已。”

“嘿,你還有理了!”錢衛國怒極而笑,圍著書房轉了幾圈,才指著陳大河說道,“別以為有老師替你撐腰,你就敢亂來啊,我跟你說,這可不是小事,你既然敢接活,就得給我把他幹漂亮咯,要不然,就算老師護著你,我也,我也……”

陳大河睜著雙大眼睛滿臉無辜地看著他,“你也幹嘛?揍我?”

“我也饒不了你,”錢衛國手往回收,“揍你我還嫌手疼,我去老校長那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切,這麼大的人還老告狀,”陳大河鄙視地看著他,“告狀也不怕,我給老師寫信說你坑我,看誰厲害。”

“行,算你狠。”錢衛國指著他滿臉無語,隨後轉到書桌前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時張玉梅端著茶杯走了進來,先遞給陳大河,隨即坐到他旁邊,“怎麼又吵起來啦。”

“梅姐,他欺負我,”陳大河趕緊告狀,那小臉委屈得直抽抽。

錢衛國翻了個白眼,“好,我不欺負你,這事就先不說了,我們來談談你的學習,還有你未來的工作計劃,作為一名即將步入大學校園的高三學生,你一定要好好學習,雖然你現在成績還過得去,但要知道高考可是人生最重要的分叉口,容不得半點忽視,同時,學習固然重要,思想也放鬆不得,要多讀報紙,認真學習,心裡時時刻刻想著為人民服務,嘚啵嘚啵……”

“啊,我想到辦法了,一定能解決賣魚的問題。”陳大河滿頭冷汗地趕緊轉移話題,要不是這事沒有公社支援根本就辦不成,他才不願意來這裡呢,真是見了鬼了,簡直比唐僧還囉嗦,為他的同事默哀三秒鐘。

“唔,公事要緊,想到辦法了就說說看,”錢衛國老神在在地瞟了他一眼,小子,敢跟我鬥,你還嫩得很啦。

張玉梅抿著嘴偷笑,要是讓外人看見這一幕,平時沉默寡言,雷厲風行的錢書記還有這一面,估計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吧。

“咳,那我就說了啊,”陳大河躺倒在沙發上,“不過在說之前,我先問你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今年,應該是全公社收成基本上都不好吧?”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很肯定,“牛欄湖只是最嚴重的而已,是嗎?”

錢衛國沉默片刻,輕輕地點點頭,“這不是什麼秘密,只要多留心,都能打聽到,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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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大河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想說,其實不是收成不好,只是資源不均衡而已。”

聽到這裡,張玉梅突然站了起來走出房間,從外面把房門帶上。

錢衛國緊緊地盯著他,目光沒有絲毫偏移,“繼續說,不過我警告你,不該說的不能說。”

“當然,”陳大河突然一笑,“放輕鬆點,你作為公社書記,公社各個生產大隊收成情況想必是最瞭解的,不過,河西段其他公社的情況,你瞭解過了嗎?”

“其他公社?”錢衛國眼裡閃過一絲疑惑,“我連自己平安公社的問題都沒解決,還管其他公社做什麼?”

“所以說,老師老說你格局不夠,就是在這裡了,”陳大河拍拍雙腿站起來,在錢衛國不滿的目光中,走到牆壁上掛著的全縣地圖前面,拿起錢衛國常用的木棍,在地圖上點了點。

“潺林縣地處長江中游,與地委隔江相望,縣域內部水流眾多,但最大的河流,還是屬於長江支流的虎躍河,這條河從西北至東南,正好將潺林縣一分為二,劃成兩半;”

“一半河東,一半河西,河東段有縣委直接管理,河西段,則是由平安公社,平安鎮政府代為管理,”陳大河轉身看著錢衛國,“而師兄你,平時除了佈置個任務,收個稅收,還有每年夏天的防汛抗洪之外,幾乎對其他公社不管不問,只顧著平安公社的一畝三分地,我沒說錯吧。”

錢衛國老臉微紅,“我管他們幹嘛,又不是沒有公社書記。”

“瞧你說的,還管他們幹嘛?”陳大河鄙視地看著他,“那按你的說法,生產大隊都有隊支書,也不用管咯。”

“那怎麼能一樣,”錢衛國挺著老臉說道,“一個是直管,一個是代管,能一樣嗎,我這對他們只有稅收和防汛的權利,其他的我沒權過問,他們也不理我啊。”

“對,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撿來的,確實不一樣,沒權過問就乾脆不問唄,你不理他們他們當然不理你了。”陳大河反駁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河西各個公社的具體收成,不瞭解他們需要什麼不需要什麼,過得好不好,活得開不開心,對不對?”

“呲,”錢衛國不屑地呲笑,“不缺吃不缺穿,有啥不好不開心的?”

陳大河滿臉無語,跟這個時代的人就沒法溝通,生活質量要求就完全不一樣,簡直就是代溝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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