賒長老不說話,是因為有怨氣,襲擊柳家時他本欲尋找厚土殿被鎮壓的基石,但時間上根本趕不及,靈石一到手,少年便嚴令全體速退,因為傷亡太大,帶來的五十名精銳僅僅是兩個突襲衝鋒便折損了三分之一。

本欲捨得一身剮也要抗命的賒長老大感無奈,柳家佈置的機關太過陰損,而且到處都是,稍有不慎就要往裡填人命,少年的命令並無不妥,可他就是不爽,大好的機會百年難遇,這次等於白來了。

基石沒有尋回來,賒長老對什麼都缺乏興趣,整個人一直都是蔫蔫的,人的情緒很奇怪,即便是高階神能者也無法擺脫這個怪圈,事情若是沒什麼希望,本也無所謂,但偏偏有了希望後又很快破滅了,賒長老很是接受不了。

此次選中武威殿的韓聰爾,易長老自然也有他的道理,據說易水殿的基石很可能就被鎮壓在武威島上,易長老若不竭力慫恿促成此事,那他便不是老易了。

偏偏賒、易二人向來不對付,硬要讓他開口,肯定是第四個反對者,易長老急的抓耳撓腮,少年卻微笑著,好似穩如泰山。

“那就搶他娘的!”賒長老的回答讓在場所有人都大感意外,眾人相顧愕然,就連剛才一直微笑著的少年也無法再笑出口了,原本最有可能反對的人,卻高呼搶他娘的,今天吹的是什麼風?

“老賒,你莫不是說的反話吧?”

“什麼反話?只要你耳朵沒問題,都能聽明白,老子要搶遍這些聯軍的老窩,讓他們一個個都不得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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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賒,你又衝動。”

“不衝動。”賒長老直搖頭,“可我話要說在前頭,老易,這回我幫你忙,但下回你必須幫我忙,等稍稍緩口氣,我們再去凌雲閣走一遭,如何?”

“什麼你幫忙我幫忙的?都是大家的事兒,一切聽從宮主安排。”易長老滑溜的很,根本不接賒長老的話。

“好你個老王八,你要是這般說,就莫要怪我拆你的臺,這武威殿我是不去了,誰愛去誰去。”

“賒長老莫動怒。”眼看要弄僵,少年不得不趕緊接過話茬,“咱們搶靈石的初衷就是為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重振五行宮,而要重振我五行宮,金、木、水、火、土各殿的鎮殿基石缺一不可,所以,大家的目標是一致的,不分先後,也不分彼此。”

少年的話並不溫不火,似乎並不足以讓兩位像鬥雞一般的長老平息各自的怨氣,而離雲與金、郝二位長老則是打定了注意不吭聲,更不肯能指望他們來圓場。

於是少年又道,“剛才兩位長老的話讓我動容,其實與我的觀念是一致的,比如,賒長老說‘搶遍聯軍’便很好,說出了我五行宮人的氣勢和威風,我們不但要搶遍聯軍,還要把曾經所失去的都搶回來;還有易長老說的,這些‘都是大家的事’,便更說明咱們五行宮向來是以團結為法寶的,有此寶物,所向披靡,攻無不克!”

噗!金長老將剛喝進去的一口水全都噴了出來,離雲更是憋住笑意,五官很是滑稽的扭曲在一起,而一向憨厚耿直的郝長老只能抬頭望屋頂,口中唸唸有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再看賒長老和易長老更是互相瞪著眼睛哭笑不得,心道我們的少年宮主被逼的開始吊書袋,也真不容易,做強盜能做的這般理直氣壯,而且倒人胃口的大道理像背書一般滔滔不絕,整個五行宮有史以來,不算這少年,只有一個人似這般搞笑,卻又狠厲的令人生畏,此人便是秋克儉。

說來奇怪,少年是火天尊唯一的弟子,繼承的又是地火火靈與五行宮聖靈的傳承,跟那獨來獨往的秋克儉八竿子打不到一起,但性格與處事方式卻偏偏與秋克儉極為相似。

雖然說不上是為什麼,但每個人都有一種古怪的情緒,既有隱憂,又有滌盪神魂一般的振奮,或許冥冥中,天意讓此人來拯救陷於迷途的五行宮也未可知。

少年也頗為尷尬,情急之下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了那麼多,他只是將聖靈記憶中的話變成自己的理解說了出來,可話一出口就感覺頗為生硬和古怪,但大體意思是沒問題的。

“報~”門外有島眾拉長音稟報,通常這樣便是有大事發生,書房內尷尬的氛圍瞬間被一掃而空。

“進來。”離雲咳嗽一嗓子,又看了看眾人,大家的情緒早已肅然,唯有少年還呆在一旁。

一名聖火殿的島眾推門而入,此人正是在陣門外當值的前哨探子,“聯軍分三個方向我島進犯,其中先鋒已經逼近我島外圍,引軍大將是梵峰,中軍統帥依然是東方瑞清。”

“左右兩路何人統帥?”

“左路大軍兩名神將,均是柳家人,主將老八柳向絮,副將是柳家老四柳向鐵。右路統兵神將是擎天殿殿主託木華。”

“好大的陣勢,這特麼是要報仇啊?”易長老咂咂嘴,神情頗為不屑。

“可有敵軍詳細的人數估算?”

“屬下不敢靠的太近,但按祁長老的估計,先鋒大概三千人,兩翼差不多各有萬人,中軍人數不詳。”

“下去吧,不必再探,通知祁長老緊閉陣門,誰也不可外出靠近敵軍。”少年忽然插話。

那探子領命而去。

“東方瑞清捲土重來,看樣子沒完沒了啊。”

“他奶奶的,梵天和的本家侄子都親自上陣了?這是要跟咱們死磕麼?”賒長老砰的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於是一通稀里嘩啦,他不是一次在少年書房砸碎物件和陳設了,大家都習以為常,但今日,除少年外,所有人都對他怒目而視。

以前欺負少年新登主位,你嘰嘰歪歪,發發牢騷也就算了,而且當時大家的心思差不多,大哥不說二哥。

但現在不同,少年自坐殿大典以來,一樁樁的事情擺在眼前,即便距重振五行宮還差的遠,但一直在狂風暴雨中臨危不退,特別是數日前破釜沉舟一戰,少年至少重塑了每個人的信心,在這般沒大沒小,沒規矩,豈不是真的目中無人,規矩便是規矩,從今往後五行宮便要恢復正統本色。

大夥的眼神搞的賒長老滿面通紅,也自知自己小處不太檢點,面子上又抹不開向少年賠罪,乾脆主動請纓道,“賒某不才,願帶五百人斬了那梵峰的首級!”

“不去,隨他們怎麼搞。”少年擺擺手,他的關注點全在另外兩件事,而祁長老幾乎已將大陣修補一新,關鍵是靈石有了接濟,在五行壘甲的輔助下,東方瑞清再怎麼折騰,也難在短時間內再度強行破開大陣,聯軍的主要將領都很清楚,如此做的後果便是用無數人命來填,除非天尊親自下場,否則根本不用理會。

“那豈能由著他們如此囂張?”

“你就茲當有惡犬在外面亂吠,叫喚累了便無趣了。”少年將眾人掃視一圈,忽然想起了在大陸行乞時那些惡犬狗仗人勢的樣子,非得一下子打疼了才消停,“咱們剛才的計議不應被這些惡犬打斷,搶武威殿,便這麼定了,五天之內尋找最有利的時機。”

“可是剛才進犯的聯軍中,並無武威殿,如此便難度不小啊。”郝長老依然不贊同少年的決定。

“我說的是時機,人再多又有何用?”

“可是……”郝長老還要再說,卻被金長老看似無意的踢了一腳,只好閉嘴瞪著少年。

而少年看似風輕雲淡的面孔上正醞釀著難以描述的情緒,雙目漆黑如墨,眸子深處似乎有一團狂躁的風暴正在形成,讓人不寒而慄,郝長老知道,少年並非針對他,但在千年前他看到了同樣的一雙眼眸,同樣漆黑如墨,最後掀起的風暴幾乎席捲了整個自在世界。

往事如風,卻不忌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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