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大風吹來,少年居然打了個冷戰,再抬頭仰望高聳的巨柱以及巨柱支撐下的大殿橫樑與殿頂,那種參差不齊,頭重腳輕的蒼老感覺尤為明顯,他不由的心生忐忑,猶猶豫豫中邁開雙腿步入殿堂。

大殿內的景象與前兩次來別無二致,依然空無一人,空曠的讓人有些發慌,少年又有了很奇特的感覺,就好像他的到來,讓整個島嶼如同停擺了一般,像這樣重要的議事場所,居然也能連著數日無人光顧,實在不可思議。

可能是因為白天的緣故,左右兩側牆壁上的火把並沒有像昨晚那樣依次點亮,殿內顯得陰暗深邃,陽光從大殿的露臺、懸窗以及穹頂四周的通風**入,光影斑駁,視線的明暗反差極大。

少年信步走到昨日站立過的位置,控制不住的看向了左側牆壁,早已恢復了原貌,似乎昨夜驚天動地就像是做夢一般,深灰色的巨巖錯落堆砌,嚴絲合縫,想不明白是一種怎樣的建築技藝,竟然能將粗曠和嚴謹巧妙完美的結合在一起,讓人歎為觀止。

每塊巨巖都凹凸不平,像是從來沒有被打磨過,而且有暗淡的色彩和大塊的鏽跡,鏽跡恐怕是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而色彩就不一樣了,很大程度是人為的,少年確信,這種大範圍分佈的色彩應該巨型壁畫遺留下來的殘跡,同樣是因為年代的緣故看不出具體的圖案了。

毫無疑問,這些鏽跡和色彩都是昨夜構成那個可怕漩渦的重要元素,而那顆恐怖的眼珠子會不會就藏在這面牆內?又是什麼力量驅使了這種變化?難道大殿對他懷有敵意?少年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

火天尊曾在大殿內宣佈少年是親傳弟子,也是五行宮傳人,按道理五行大殿不會對他有任何敵意才對,難道其中會有其他的隱情?

少年凝望著牆壁,腦子裡是昨晚巨大漩渦出現時的情景,色彩豔麗的讓人窒息,而充滿兇狠、貪婪慾望的眼珠子又讓他不寒而慄,耳邊迴盪著如驚雷一般的轟響和漫天潮汐的巨大噪音,這吞噬一切的動靜似乎無法抵擋,然而都隨著一聲嘆息戛然而止。

這聲嘆息是那麼的蒼老、悠遠,卻又充滿了力量,輕而易舉的碾碎了其他所有聲響,少年很懷疑昨天聽到的嘆息聲又在耳邊響起,然後腦子裡的一切幻象都消失了,眼前還是深灰色的、凹凸不平的古樸牆壁。

少年一身大汗,噗通坐在了地上,他努力調息,試圖讓自己儘快平靜,剛才的嘆息聲出現的十分關鍵,若非如此,他很懷疑自己馬上就會陷入到一種自我恐懼的往復迴圈裡,兇險雖比不上昨夜,卻也足以讓他再遭重創,說不定會留下永久的病根。

努力溯源,對比昨夜和剛才幻聽到的嘆息聲,少年確信聲音來自大殿深處,大殿並沒有對他產生過敵意,而是在幫他?

反覆回味下,少年緊張而壓抑的心裡舒緩了許多,他決定不再看那左側的牆壁,確信身體沒有什麼大礙了,又把目光緩緩的投向了右側,同樣深灰色的巨巖,還有代表年代的斑駁印記,與左邊牆壁並沒有什麼區別。

但片刻後,在少年的意識裡,右側牆壁也有了十分明顯的變化,那些斑駁的印跡正在緩緩蠕動,就像各種不停爬行的蟲子,它們在努力尋找方位,然後一直爬到該去的地方靜止下來,整面牆大規模的蠕動一直持續了很久,待到完全靜止時,少年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牆面終於出現了一幅完成的畫面,是一個形狀極為規整的球體,說它規整,就是太圓了,找不到一點瑕疵,球體呈淺亮色,同樣如軟玉一般毫無雜質,在這種色彩的映襯下,牆面的其餘部分反而顯得愈發黑暗。

這樣一幅圖畫是少年始料未及的,在他的記憶中,第二次進入大殿時,便感覺到了左右兩側牆壁的不同,左側深邃晦澀,似乎有著無窮的變幻,而右側牆壁稜角極盛,迸發出的氣息充滿了殺機,猶如實質,以少年凡人的體質自然是吃不消的。

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般感覺,當時少年還來不及細細體會便被中央站立的火天尊把這些氣息給消弭與無形了。

直到昨晚進入大殿時,這種殺機依然存在,雖然淡了許多,少年也沒敢首先望向右側,這算是一種趨利避害的心裡,哪裡會想到左側牆壁反而更為兇險。

今日則完全不同,右側的牆壁非但沒有釋放任何殺機,相反還給少年呈現出了一副怪異的圖畫,有些不知所謂。

圓球不知道代表了什麼,少年撓著腦袋感覺似乎怎麼猜都可以,也好像都不可以,關鍵是沒概念,既然號稱五行殿,弄出一個圓球算什麼?

少年對著牆壁發了半天呆,各種胡思亂想之後,終於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根本無法理解,也猜不出什麼含義,暫時捨棄了牆壁上的圓球,將目光投向了大殿的深處,那裡漆黑一團,即便有了陽光的射入,他也無法看清楚任何輪廓。

可是憑印象,五行大殿從外面看並沒有如此深邃,即便是環形山主峰,山頂的面積也是有限的,莫非是視角的原因?少年想了想,乾脆站起了身,決定探一探這聖殿的內部。

少年人心性,好奇心太重,儘管潛意識裡感覺不妥,但依然沒有太多猶豫的邁出了腳步,也僅僅就是兩步之遙,忽聞啪的一聲脆響,少年哎呦一聲摔倒在地,右腿不知被什麼東西狠狠抽了一下,頓時失去了重心。

隨即少年的身軀便如彈簧一般跳了起來,他的反應極為敏銳,在長達三年的野外生活中,早就養成了隨時應對危險的習慣,彎腰弓背猶如獵豹,雙手半握拳,小臂一前一後,隨時準備還擊,兩隻耳朵都已經豎到了極致,十分警惕的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可是沒有任何異常,也不存在隱藏著的敵人,少年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既然不影響行動,他知道傷勢並不重,只是鑽心的疼,少年齜牙咧嘴的與假象的對手對峙了很久,最終因體力不支放棄。

這一松勁兒,渾身說不出的疲憊,少年又癱坐在了地上,早就預料到聖殿隱藏的秘密很多,但剛才也過於邪門了,他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唯一的解釋就是大殿裡藏有機關,只是他找不到而已,隱隱中感覺這機關似乎在防備有人盲目前往大殿深處,這是聖殿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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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甘心,打算攢足了力氣再試一次,這次的好奇心不在於探索大殿深處了,而是想看看剛才想象中的機關到底是如何摸樣。

於是少年再度起身邁步,可依然僅僅是兩步,啪的一聲脆響迴盪在空曠的大殿中,少年應聲倒地,這次都沒來的及喊出聲,無形的鞭子抽在了他的臉上,力道不大,但極為巧妙,可即便如此,少年的臉上也出現了一道深深鞭痕,力量若是再大上一分,面頰和牙齒恐怕就難保了。

少年有些暈菜,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爬起身,儘管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他還是沒有看見那根想象中的木條或者鞭子,至於機關,則更是毫無痕跡可尋,無論是堅硬的岩石地板還是高的不像話的穹頂,顯然都不能讓機關爆發達到如此快的速度。

當然,這一鞭子暫時抽光了少年源於好奇的衝動,迫使他認真思考,機關與否暫且不談,大殿深處他肯定是去不成了,原因是什麼?若連這個都搞不清楚,談何在這裡尋找聖火殿的答案?

難道是牆上的那個圓球?少年不知道為什麼這般想,也找不到其中的聯絡,卻不由自主的抬頭看向了右側牆壁,這一看便像吞了鵝蛋一般合不攏嘴巴,假想中的鞭子就在那畫中,彎彎曲曲,十分形象,跟那老惡棍家看門人的拿的鞭子一模一樣,圓球卻不見了。

老惡棍是一個財主的貶稱,少年在大陸時行乞時經常在這惡棍家門口聚集,從沒有討到過錢財和飯食,反而捱過不少鞭子,所以印象尤為深刻,只是這鞭子竟然出現在大殿的牆面上,這是如何做夢、有怎樣豐富的想象力都難以達成的。

就在少年目瞪口呆想破腦袋的時候,鞭子緩緩的隱去,消失的圓球又逐漸浮現,還在原來的位置,還是那般圓潤,除了他臉上的鞭痕外,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

天色至傍晚,少年已經面對牆壁呆坐了兩個時辰,天馬行空的想了很多,但最終都不著調,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愚蠢,並且狠狠的抱怨了不負責任的師傅,收了弟子不聞不問也就罷了,整的全島都荒無人煙,連個詢問的地方都沒有,這是什麼狗屁考驗?

夕陽的餘暉映照著少年蕭瑟的背影漸漸遠去,五行大殿、主峰以及整個環形山都籠罩在暮色中,自在世界又進入了一個尋常的夜晚,此時,一聲嘆息傳來,道不盡發聲之人的寥落與失望。

“這少年怕是愚鈍的難以開竅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換作這少年,你恐怕還不如他。”

“不知少年在大殿中看到了什麼?怎會引起厚土殿的異象?”

“巧合而已,莫抱太大希望。”

“為什麼天尊會以這種方式幫他脫俗去塵?聖靈若不搭理他,豈不白費功夫?”

“天尊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我等只負責這小家夥的性命,其他的不便多問。”

幾朵祥雲緩緩自大殿一側的露臺升起,朝著少年相反的方向而去,雲朵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滿頭乍著棕色的頭髮,正是那消失了幾天的吾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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